周越恆行到床邊,垂眸淡淡瞧著祁放。
注視著祁放的面容,周越恆泛起的憤怒又好似平靜不少。
相比於祁放的不信任和利用,周越恆更憤怒他把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
他甚至會後怕,怕祁放沒有回應的、似是瀕死的模樣。
四下無人,吊瓶裡的液體不斷墜下,周越恆看著祁放,忽然道:“祁放。”
祁放自然不能回應,他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周越恆傾身,手指搭上他的前額,想要撫平他的愁眉,祁放像是有了感知,身體並不舒展地動了動。
他的手挪出被子,放松地張著。
周越恆瞧了眼,將指尖遞過去,攥住的一刹那,祁放有了細微的反應,骨節緊了緊,兩人的手交握著,周越恆看準他潛意識的反射,陰霾了一整晚的心情終於有了好轉。
片刻,周越恆道:“算了。”
他握著祁放的手,紛雜的情緒鎮定下去。
“再有下次,”周越恆淡淡威脅,看著祁放,卻遲遲沒說出下一句。
他忍不住思索,再有下次他會怎樣做呢?
周越恆能精準地評估商業提案,卻對感情沒法預估。
祁放的出現打亂了他許多處事準則。
指腹擦過祁放的臉,他眼角的淚水早就乾透了,周越恆卻好像還能撫到祁放當時的張皇和無措。
撂大概率不會實現的狠話沒有絲毫意義,周越恆噤聲,索性不說了。
再有下次,他難道能不管不顧嗎?
周越恆認真想了想,應當是不能的。
第71章 於我而言你重要
祁放再醒來時,夜色還沒褪盡,他睜開眼,胸口沉甸甸的,呼吸有些艱難,但當他動了動身體舒展四肢,發悶的感覺好轉不少。
四周昏暗,隻留了一盞夜燈,他偏頭看了看,窗外是茂密黑黢的樹影,腦袋發沉,滋味並不好受,但很快,他意識回籠,想起昏迷前發生的狀況,祁放登時如臨棒擊,他緊了緊手腕想起身,攥得狠了才驚覺手上不是空無一物。
祁放轉頭看向另一側,一道人影坐在床前。
他陡然驚醒的動作仿似被周越恆察覺,周越恆緊跟著也動了動。
“哥——”
祁放嗓子很啞。
周越恆抽出手,疲憊地按了按側額。
“對不起。”祁放從床上坐起,兩人交握的手似乎抓了很長時間,周越恆陡然抽出,空氣灌進指縫,祁放不適地握了握拳。
周越恆摘了眼鏡,他沒睡實,此刻已經清醒很多,望著祁放的眼沉靜且無波瀾,祁放摸不準他的心思。
“哥,”祁放啞然,他有滿腹的話想說、想問,可面對周越恆,又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越恆像是看出他滿腹為難,他突然抬手,用手背探了探祁放額頭的溫度,就這一個動作,激起了祁放開口的勇氣,他握住周越恆懸在半空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像是抓準了風浪上的浮木,祁放倏地鎮定下去。
“哥,你還生氣嗎?”
周越恆並未立刻作答,長久的沉默後,他反問:“你信任我嗎?”
祁放愣了下,脫口便道:“我當然——”
“不,你不信任我。”周越恆的語調平靜十足,他看著祁放,眼中的銳利叫祁放無所遁形。
“如果你信任我,認為我可以處理,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用自己涉險的方式,”周越恆道:“你怕我不作為,是嗎?”
祁放一哽,說不出話來。
“你還想借此驗證什麽?你的重要性?”周越恆坐在輪椅上,明明比祁放矮上半頭,氣勢卻強壓過去。
他問:“祁放,你需要用這種方式來驗證嗎?”
祁放顫了顫,真實的緣由自然不可能脫口而出,但周越恆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確實有這層心思在……祁放心頭升起巨大的惶恐,周越恆不是傻子,他甚至比大多數人精明得多,祁放此前裹在偽裝的繭房,一層一層,那不僅是他的偽裝,更是他自護的手段,周越恆卻順著他破開的口子直戳內裡,叫祁放避無可避。
然後呢?是要推開他嗎?
祁放不清楚,他看著周越恆,又不敢直視那冷然的視線。
“哥,我……”祁放佝僂下去,不知所措,他平生第一次察覺語言是如此貧瘠且有限,祁放活似盤旋的無腳鳥,筋疲力盡又找不到一處落點,處處是險象,他乘著風旋在空中,面臨一場即將到達的風暴。
時間流逝並不被人察覺,不知過了多久,祁放聽到周越恆歎了口氣,緊接著,便有溫熱覆在了他眼前。
“哭什麽。”周越恆問。
祁放眨眨眼,纖長的眼睫觸過指節,他並不知道自己落淚。
眼淚從掌縫流到下頜,祁放一動不動。
他的失控是無聲的。
“哥,”
周越恆撫著他的淚,感覺那濕濡燙得接不住,“嗯?”
“你別,”
“別什麽?”
祁放抓緊他的尾指,低聲說:“……別不要我。”
周越恆放下手,眼簾的遮擋挪開,祁放再度看見了周越恆的面容。
周越恆盯著他泛紅的眼圈,道:“沒說不要你。”
祁放頓了下,傾身張開雙臂緊摟住周越恆,抱住他的一瞬,祁放終於有了安穩的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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