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i longtemps habité sous de vastes portiques.
更古老的法語。
那聲音從天上飄飄揚揚蕩下來,那聲音從我耳朵深處悠悠遠遠鑽出來。
我抓住了阿瑞斯的手:“是波德萊爾!”
波德萊爾,法國的詩人,惡之花,巴黎的憂鬱!
“詩人中的國王,真的上帝!”
上帝……21世紀的信仰,21世紀的神,唯一的神,主神,大神。
我全都知道了!我又拿起一顆櫻桃,櫻桃甜蜜的滋味滋潤著我的唇舌,同時滋養著我的認知,我已經對這個世界了如指掌了!人們從猿猴進化成洞穴人,人們從鑽木取火,茹毛飲血到織衣蔽體,創造文字,文明在火焰中誕生,人類在迷茫中摸索,人們崇拜月亮,人們崇拜太陽,人們為神寫鑄像,那麽多神,那麽多佑護,奧林匹斯閃閃發光,我們的故事乘著希臘的商船航向世界各地,然後……
迎面走來一個張著嘴,像是在自說自話著的年輕男人,他臉上的表情豐富,手上不停打著手勢,他和我擦肩而過,我看到他耳朵裡塞著個無線耳機,我伸手拿了他的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裡。有人在說話,就在我的耳邊說話。
”所以,我就和他說,你還在嗎?“
我說:“我在!”
那年輕人一個箭步衝到了我面前,我忙把耳機塞回了他耳朵裡,我和那水果小販說:“再給我一袋櫻桃,一帶杏子,還有蘋果。”
我會知道更多嗎?我能知道更多嗎?對了,我得付錢。
我脫了身上的鎧甲,和小販說:“這全給你!”
我說:“黃金的阿波羅鎧甲!你會在當鋪賣個好價錢的!”
那小販擠著眉毛狐疑地打量我,阿瑞斯把我拉開,瞪著眼睛看我,我也看他,說道:“你不想知道更多嗎?這裡是哪裡……這兒……誰發明的無線耳機?這東西可不能讓赫爾墨斯看到……”
我想到了!我衝那小販打了個手勢,拿回自己的鎧甲:“失禮了,請問最近的當鋪在哪兒?”
我去附近的當鋪當了我的鎧甲。我說這價值連城,當鋪的老板說,兩百歐,你要還是不要?我收了他的兩百歐,還要走了他店裡的一套白西裝。我對阿瑞斯道:“你也該換身打扮,我們應該入鄉隨俗。”
阿瑞斯說:“我打聽過了,奧林匹斯山還在。”
哦,奧林匹斯,我怎麽會忘呢,我們要回去那裡,他要回去那裡,他得回去找阿佛洛狄忒。
我說:“神們還住在那裡嗎?”
我冷靜了下來,這是個不再信仰希臘神明的時代了,我瞥了眼路邊販賣明信片和旅遊紀念品的小店,我要了張旅遊地圖,展開來看,好啊,我們現在在雅典衛城。帕特農神廟成了著名觀光景點,憲法廣場北部的宙斯神廟只剩下些立柱。
我問阿瑞斯:“那我們現在算神,還是算人?”
我說:“我知道了,阿南刻將我們放逐在了時間裡,我們出不去了。”
阿瑞斯說:“沒有人信仰戰爭難道不好嗎?”
我說:“算了吧,從前就沒有人信仰你,國王不想坦誠自己的貪欲,勇士不願表露爭取榮譽的心機,便說都是阿瑞斯從中作梗。”
阿瑞斯笑出來,我也笑出來,折起地圖,指著前頭:“從那兒轉過去。”
“去哪裡?”
“讓我們看看人人敬仰的宙斯是否還受人垂青。”
宙斯神廟如同那旅遊地圖上的照片一樣,連建築框架都蕩然無存,只有十來根石柱支撐著燦爛的陽光,在草地上投下破碎的陰影。這裡沒有什麽遊客,我和阿瑞斯走在那石柱中間,一股悲涼的情緒湧了上來。
我說:“眾神隕落了。”
阿瑞斯問我:“你後悔了解了這個時代了嗎?”
我說:“不,我知道,總有一天這時代會來臨。”
我又說:“或許吧,有一點後悔。”
一群年輕的女孩兒忽然朝我們跑了過來,他們喊著:“阿波羅!是阿波羅嗎?”
我衝阿瑞斯擠眉弄眼:“看啊!誰說眾神隕落了呢?”
孰料,這群女孩兒直奔著阿瑞斯而去,她們敲打他的盔甲,撫摸他的臂膀,對他的肌肉線條讚不絕口,我起先感到憤怒,後來隻覺得無奈,並且想笑。我笑著站在一旁,阿瑞斯呢,臉上寫滿不情願,但又掙脫不出女孩兒們的包圍。女孩兒們嘰嘰喳喳地問他:“你有臉書帳號嗎?哦,天呐,你是模特嗎?”
“和你合照需要給錢嗎?”
“我能和你合照嗎?”
阿瑞斯的不情願漸漸演變成了憤怒,眼看他要發火,我將他拉出了人群。我們走到出了宙斯神廟,阿瑞斯拍打著自己的盔甲,抱怨道:“這是我遇到的最糟糕的事!”
“被誤認成我?”
“香水是21世紀最糟糕的發明!!”
我笑出來,阿瑞斯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我說:“阿波羅。”
阿瑞斯哼了一聲:“愚昧的遊客,所有穿盔甲的希臘人對她們來說都是阿波羅。”
“不,是穿盔甲,在神廟前轉悠的美男子。”
我又說:“假如我們去特洛伊,你就是阿喀琉斯,假如我們出現在巴黎街頭,那可能是愛馬仕慶祝創始請來的特型演員。”
阿瑞斯道:“你太適應這個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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