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
我聽到遠方有人說話。
是誰?
那被愛神深深眷顧的又是誰?是阿瑞斯嗎,她可看到他值得人喜愛的一面了?她愛上他了嗎?他會愛她嗎?
2.愛神(上)
時至今日,我還是會時常想起我與阿瑞斯共度的那些時光。起初,我隻敢在夜晚去見他,起初,我隻敢在他入睡後見他。他入睡後的樣子是可愛的,如同最天真,最無憂無慮的孩童,只要能扎扎實實睡上一頓,便再無他求。他的快樂多簡單啊!他入睡時的樣子又是叫人心碎的,我總不忍多看,他是多麽無助,多麽孤獨啊!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孩童,唯有抓緊自己僅有的毛毯,才能獲得些許的溫暖。我的心確確實實地為他顫動了,阿波羅說得沒錯,沉睡著的阿瑞斯擁有了值得人喜愛的一面。或許是出於憐憫,或許是出於同情,愛情啊,多的是無知的男女將憐憫與同情與愛混為一談,可愛情啊,多的是從憐憫和同情裡萌芽!
赫爾墨斯問我,愛神,你為何夜夜來到這座山洞?
我說道:“赫爾墨斯,是否是阿瑞斯懇求你用魔杖幫助他入睡?”
赫爾墨斯大呼:“不!”他一拍膝蓋,“要讓阿瑞斯懇求別人,那可真是白日做夢啦!“他發出爽朗的笑聲,我總害怕他驚擾了阿瑞斯,但阿瑞斯總是睡得那麽沉,那麽安穩。
我到現在還能感受到他那炙熱的氣息,那溫暖的雙手,那被一小堆篝火燒得發燙的耳朵。與他溫暖的身軀相比,此時此刻,我的雙手是多麽冰冷,我的周遭充滿了無限的寒意,太陽無限的光輝是多麽無情,多麽冷酷。
赫爾墨斯接著說道:“癸乾忒斯舉起埃裡翁山時,阿瑞斯一槍扔向他的胸膛,長槍的一頭穿過了癸乾忒斯的胸膛,牢牢扎進了地裡,癸乾忒斯痛苦大吼,然而阿瑞斯也沒有了武器,周圍的其他巨人族們一擁而上,圍住了阿瑞斯,有的巨人們試圖拔出癸乾忒斯胸口的長槍,但是戰神的長槍只有戰神能觸碰,巨人們的雙手被無法熄滅的火焰燃燒著,癸乾忒斯也正在燃燒,這讓他愈發得痛苦,這巨人的首領喊叫起來,阿瑞斯!我要用我手上的埃裡翁山砸爛你的身體!阿瑞斯不為所動,仍在戰鬥,他從巨人們的手上奪取巨斧,巨劍。癸乾忒斯朝他擲出了埃裡翁山,大地震動,連奧林匹斯山都搖晃了好幾下,阿瑞斯一劍劈開了埃裡翁山,那巨人的巨劍因為無法承受這巨大的衝擊而碎成無數片,劍的碎片和山的碎片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濺!癸乾忒斯又大吼,阿瑞斯,我要將你抓起來!關進塔耳塔洛斯的高塔!在那裡你面對的將只有黑暗!你也只能聽到黑暗!你只能與黑暗共眠!!永生永世!!阿瑞斯聽到這裡,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向巨人投降了。他說,帶我去你說的高塔吧。”
我驚訝地問道:“赫爾墨斯,這是你的親身經歷嗎?”
赫爾墨斯搔搔鼻梁,說:“女神,這是我的親身經歷。“他看著我,問我,“在奧林匹斯山上,神們又是怎麽和你說起這場戰役的呢?”
我低下頭去:“你知道的,我討厭戰爭。”
我總選擇避開所有戰役,人間的戰役,神界的紛爭,我總躲得遠遠的,感謝命運的紡線早早譜就,與戰役有關的預言一在神界傳開,我便前往冥府的神佑群島,在那裡度過一段安靜,不為萬事萬物所打擾的時光,直到戰爭結束。
赫爾墨斯生出一個疑問:“那可真奇怪,愛神遠離戰爭,可戰爭中時常有愛情誕生。”
我微笑:“並非我降臨才有愛意降臨,愛是天性。“
赫爾墨斯亦露出微笑:“女神啊,我說的是人,又有哪個神是在戰役中愛上誰的呢?神明一心一意為自己的勝利而戰,只有人,在人間的戰役中,多的是不關心勝利,在命運的操縱下顛沛流離的凡人啊。”
赫爾墨斯面帶笑意:“女神啊,愛是人的天性。”
我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赫爾墨斯,這是……這是瀆神的說法啊!”
赫爾墨斯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他移開我的手,輕輕拍了拍,歎道:“就像偷盜是他們的天性,多情是他們的天性,嫉妒是他們的天性一樣。”
我別開臉,低下頭,低下眼睛,撫摸著阿瑞斯的頭髮,說道:“赫爾墨斯,你和凡人廝混太久了!”
赫爾墨斯哈哈大笑,說道:“只有多到人間去,我才會感覺到身為神明的優越,人人敬仰神明,人人崇敬奧林匹斯山,在人的眼裡,我們無所不能。”
我道:“那是當然!”
赫爾墨斯說:“可神啊!只有在人們獻上祭祀時才對他們關照有加,神啊,五十名童男童女都不夠,五十名祭司都不夠,神啊,就降下瘟疫殺戮士兵,派魔鬼去屠城,讓海風不再吹拂,讓世間充斥著血腥的氣味。”
我說:“不要挑戰神明,不要忤逆神明,心存敬仰,心存敬畏,我以為這是神與人的共識!”
赫爾墨斯說:“所以人們想起神時應該害怕,應該恐慌,應該戰栗,應該畏懼嗎?否則橫死神將會在他們身邊顯現?”
我搖頭,我說:“他們應該愛神明。“我一愣,聲音兀自低了下去,我說道,“我與阿瑞斯難道是孿生的神明?”
我輕輕吻了吻阿瑞斯的頭髮,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因為我神性的孿生兒為眾神所不恥,遭人類所遺棄,落得在倪薩山幽暗,潮濕的山洞中靠一根魔杖入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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