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來撿照片,聽見公寓裡傳出歇斯底裡的尖叫聲,一抬頭正看到捧著更多的衣服走出來的舒瓊。她冷笑一聲,把衣服擲在梁鶴洲身上,他被砸得歪了歪身子,跌坐在地。
舒瓊怒氣衝衝,全然顧不得體面,走過來抬腳踢他,高跟鞋險些戳到他的眼睛,被跑出來的燕驚秋一把拽住。
“媽!你別鬧了!”燕驚秋帶著哭腔,擋在梁鶴洲面前,“求你了媽……”
舒瓊喘著粗氣,嗤笑道:“我鬧?你是我兒子,我還不能管教你了?過年那次跪得不夠久是吧?你怎麽就不長記性不聽我的話?!你要還是當我是你媽,這個人就必須滾!”
她伸出手來揪著燕驚秋的頭髮來回扯,梁鶴洲站起來拽住她的手腕,稍用力推開了她,他覺得自己沒用多大力氣,卻不想舒瓊踉蹌著撞到了牆,扶著門也沒站穩,重重摔在地上,高跟鞋都甩掉一隻。
“好,好,你瞧瞧,燕驚秋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他是個什麽東西,今天他能跟我動手,明天是不是就要造反了?!”
燕驚秋被嚇得六神無主,呆了片刻,急急地去扶她。舒瓊抓著他的手腕,無意間把那條細細的銀手鏈扯斷了,但燕驚秋好像沒有覺察,流著淚無措地站著。
梁鶴洲閉了閉眼睛,無力感一陣陣往上泛,胃又開始疼起來。他重新去撿照片,放回相冊,聽見燕驚秋哭著說:“鶴洲,你、你先……走……好不好。”他把“走”字說得很輕,像是要和這個字撇清關系般,口氣很疏離。
好好。總歸是這樣的。可以理解,不管對誰來說,媽媽的地位都無可取代。
梁鶴洲這麽想著,低聲應了,把相冊捧在懷裡,又半跪著去撿地上那條手鏈,剛把手伸過去,舒瓊的高跟鞋就落下來,碾著手背狠狠踩了一下。
他任她踩著,等她把腳移開才抓起手鏈站起來,轉身往電梯走,要進去的時候,被跑過來的燕驚秋拉住了。
“鶴洲,我……我……”他摸著梁鶴洲手背上的紅印子,講不出話。
電梯刺耳的提示音響起來,梁鶴洲沒有回頭看他,輕輕揮開他的手走進去。
門緩緩關上,燕驚秋看見他灰敗的臉色,心猛地一顫,再要去攔門已經來不及了。
第54章 桃子
晚雲靉靆。
梁鶴洲在樓下迷茫站了片刻,沿著街道走到路口,碰見一輛出租,司機放慢車速衝他按喇叭,他拉開車門坐進去,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只能先告訴司機沿著這條路一直開,反正離開這兒就行。
窗戶半開,他吹了會兒風,渾身冒冷汗,感覺胃裡有什麽在琤琮跳躍,又一陣陣絞痛,蜷著身體捱了一會兒,車子在紅燈前停下,往窗外一瞥,恰好看見一家銀飾鋪,便下了車。
店主拿著那條斷裂的銀鏈子放在燈下細細打量,說:“這個鏈子太細了,不太好修,要不你重新買一條差不多的吧,反正也要不了幾個錢,百來塊的小玩意兒。”
梁鶴洲胃疼得厲害,朦朦朧朧只聽清店主要他重新買一條。他彎腰往前傾身,讓銳利的櫃台棱角抵著肚子,握了握拳,沉聲說:“這是我媽的遺物。”
店主看他臉色慘白,眼神沉鬱,瞟一眼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賠了個笑臉,答應會修,和他約好了來取手鏈的時間。
出了店門,天隱隱暗了。
他走了幾步,靠在路燈上喘氣,幾乎要抱不動小小一本相冊,頭暈目眩之際,接到了虞然的電話。
“哥,你在哪?現在吃飯了嗎?”他語氣輕快,隱約聽得到宋寒清的聲音。
梁鶴洲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沒”字。
虞然聲音矮下來,換了副嚴肅的口氣:“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有事?”
“我和宋寒清想請你吃飯,今天不是你生日嗎,本來昨天就想跟你說的,但是我在錄歌,宋寒清也有事,我們都忙忘了。你來吧,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我們喝點酒玩一玩怎麽樣?”
梁鶴洲愣愣地盯著視線中扭曲晃動的地面,緩緩蹲下身來。他都沒有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燕驚秋應該也不記得。
“哥?還在聽嗎?”
“嗯。”
“那我現在去接你?”
“好。”
虞然來得很快,一副掩人耳目的打扮,降下車窗和他打招呼,問他怎麽在這兒,燕驚秋又怎麽沒一起來。他顧不得說話,踉蹌著開車門坐進去,捂著胃緩了會兒,回過神來車子已經開出去了。
“哥,你真的不舒服吧?要不要去醫院?”虞然從後視鏡望他,又回頭來確認他的狀況。
他搖頭,說:“不用,有點胃疼,馬上就好。”
“上回你都胃疼進醫院了,我還是送你過去。”
他想拒絕,話到嘴邊變成輕飄飄一口氣,歪倒在後座上,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入眼一片粉色,是宋寒清別墅的客房。
他又閉上眼睛養了會兒神,下床走出房間,拉開門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響動,看出去,燕驚秋慌慌張張的,拍了拍衣褲站起來,雙眼迷蒙,看樣子一直在等他,大約累得坐在地上睡著了。
燕驚秋偷瞥他幾眼,垂頭盯著他通紅的手背,說:“鶴洲,你好點了嗎?你還疼嗎?是不是想喝水,我去給你倒。”
梁鶴洲面無表情,視線落在他身後的牆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