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鶴洲把外套脫下來裹在他身上,拉著他坐進車裡。
他打了兩個噴嚏,一個勁兒往梁鶴洲懷裡湊,嘴上不停說著“我冷”。梁鶴洲隻好讓他躺在自己腿上,半摟著他,哄小孩兒那樣拍他的背。
他難得的安靜,像倦鳥一樣依戀地倚靠著他,閉著眼睛睡覺,呼吸聲比以往重上許多。
梁鶴洲擔心他發燒,在附近便利店買了藥,送他回到公寓,又陪他到天亮。
他好像瘦了一些,抱起來更輕,鎖骨比以前更加凸出,躺在被窩裡只露出一個腦袋,被子都沒有什麽起伏,遠看的時候給梁鶴洲一個錯覺,裡面好像並沒有睡人。
他守在床邊,一夜沒合眼,第二天做了些吃的才走。
這之後兩人又回到從前,不聯系不見面。
那一晚就好像南柯一夢。
有幾次,梁鶴洲晚上騎著車去上班時,能看見燕驚秋被不同的人扶著走進公寓大樓。燕驚秋或是醉得不省人事,或是和身旁的人說笑,笑聲在空蕩的大街回響,被風帶著吹進梁鶴洲心裡。
這時候,他總會覺得特別冷,手腳發僵,沉沉宛如千斤重。
對於愛情的定義,在他的觀念裡,堅貞忠誠放在第一位,是必須要恪守的鐵律,起初覺得為了燕驚秋可以克服可以包容,什麽鐵不鐵的,一切在他這裡都可以被原諒,但他錯估了自己的度量。
即便想要裝得大方,可看著燕驚秋和別人摟抱,也不是一件那麽輕巧的事情。
漸漸地,他還發現燕驚秋是個喜歡、享受動蕩的人,他追求一種沒有規律的生活,遊離在平凡之外,那些飄搖和不安定,例如酒吧的豔遇,一天換一個新人帶來的刺激,好像是他生命中不可拋棄的一部分,想要丟掉它們,絕無可能。
而他自己,他喜歡安定沉穩的日子,萬事萬物尋求穩妥。假如步行到一個十字路口,遇上綠燈,他會擔心走到一半變紅,從而寧願等這一個綠燈過去,等下一個亮起再通過路口。
這十年,身上沉重的債務,一個賭鬼父親,已經讓“普通”在他這裡成為奢望。他小心翼翼,為的就是不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現在偏偏就被困在紅燈亮起的斑馬線上,回不了頭又無法向前。
燕驚秋呢,早就怎怎呼呼毫不猶豫地先一步跑到了馬路對面。
從前暗戀的時候沒有這樣的煩惱,一旦靠近光芒萬丈的星星,果然引火燒身。
*
十一月底,桃灣下了一場雪。
比往年早上很多,雖然只是淡淡飄了幾分鍾雪花,肉眼甚至難以辨別,但人們躁動著,迎接過早來臨的冬天。
學校的兩天周末恰好與火鍋店的輪休排到一起,梁鶴洲準備回趟家,出發之前先去學校附近的化妝品店,準備挑幾支護手霜給裴素麗。
裴素麗怕冷,體質特殊,手上容易生凍瘡,十多年前在家裡,冬天都是梁以材和他輪流洗碗,很少讓她碰水。現在她在洗車行打工,又要給工廠準備晚飯,每天都要和水打交道。
店裡的員工喋喋不休,拿著一款最貴的推銷,說了一大堆賣點,梁鶴洲只聽見了一個:適合醫護工作者。
他要了三支,兩支給裴素麗。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裴素麗知道他要回來,一直在等他。
他把護手霜給裴素麗,裴素麗遞來一雙手套,毛茸茸的,靠近手腕的位置各繡著一個足球。
“我抽空織的,不知道是不是小了,你試試,對了,鍋裡還熱著面條,我去給你端來。”
梁鶴洲戴上手套,不大也不小。
裴素麗端著面出來,碗裡還放了兩個雞蛋,熱氣騰騰,熏得他眼眶發熱。
這就是他的生活,是他貧瘠的想象力能給“幸福”下的一切定義,與口袋裡剩余的那支護手霜天差地別。
兩天過去得很快,原本他計劃吃過晚飯再走,但傍晚的時候,很意外地,接到了燕驚秋的電話。
他沒喝醉,說話清晰,語氣嚴肅,道:“鶴洲,你現在過來公寓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我等你過來。”
梁鶴洲覺得他一定又在戲耍自己,但還是立馬就出發了,告訴裴素麗學校臨時有事要回去,晚飯都沒有吃。
他騎著自行車,再快,到公寓也得近兩個小時。
一路上他都能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幾乎沒停過。
七點多,他把車停在公寓樓下,接了一個燕驚秋打來的電話,本以為他要大發雷霆,但是他只是問:“你來了嗎鶴洲?”
“馬上到。”
“我下去接你!”燕驚秋聽起來很急切。
“不用,我要進電梯了。”
“那我就在門口等!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了,快點啊。”
梁鶴洲掛了電話,坐電梯上去,果然一出電梯門就看見了站在走廊裡的燕驚秋。
還不等他說什麽,燕驚秋就撲過來跳到他身上,雙腿緊緊夾著他的腰,腦袋往他懷裡鑽。
“鶴洲,我以為你不來了。”他悶悶地說。
梁鶴洲推了一下沒推開他,打量著走廊,擔心被人看見,隻好這麽抱著他回去,剛一關上門,燕驚秋往上抬了抬身體,摟住他的脖子,冰涼的唇就覆了上來,毫無章法地胡亂啃了幾下,發出誇張的粗喘聲,喉嚨裡哼哼唧唧呻吟著,見梁鶴洲不張開嘴唇,便著急地咬住他的唇瓣輕輕扯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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