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秋像隻齜著牙尾巴炸毛的野貓,惡狠狠地反擊:“誰要你為我著想,你多管閑事!”
程庭南被他氣笑了,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燕驚秋,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
關遠山連忙拉住他勸了幾句,他猛地松開手,把燕驚秋推倒在地。
燕驚秋試了幾下沒爬起來,臉色通紅,破罐子破摔,朝他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我嗎?就算我和鶴洲分手了,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做那些小動作都是白費心機!”
程庭南呼吸一窒,驟然頭暈目眩,臉色煞白。
燕驚秋不依不饒,繼續說:“我早就知道早就看出來了!但我從來不缺戀人,我只需要朋友,我需要你待在我身邊當一個朋友。”
程庭南眼神混沌,神情木然。他設想過因為自己那份隱秘的愛戀而和燕驚秋決裂的場景,但沒想到這一刻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燕驚秋是如何自私自利,他體會了二十多年,以為自己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但沒想到也會燈下黑。
那些暗戀的淒苦,切切實實存在的傷痛,在燕驚秋眼裡全都不值一提,哪有他自己來得重要。
程庭南神色灰敗,裹緊外套,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上車前,他把後備箱那些補品扔下車,看見跟過來的關遠山,朝他勾了勾手。
*
梁鶴洲趕到酒吧時,燕驚秋還躺在地上,蜷成一團,哭個不停。
他背著人出去,坐進出租。
半路上,燕驚秋緩過勁來,安安靜靜摟著他,也不說話。
到了公寓樓下,燕驚秋纏著他不讓他走,梁鶴洲確認著時間,說:“我趁我媽睡著了過來的,不能待太久,要回去了。”
“那我和你一起,在病房外面也行,我不會亂說話,也不亂跑,不給你添麻煩,行不行?”
“不行。”梁鶴洲拒絕得乾脆。
燕驚秋摟著他的脖子,和他僵持。他醉得渾身發軟,站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被梁鶴洲摟住,糊裡糊塗間,看著他些微泛白的唇就想親上去,捧著他的臉往前靠,又被躲開。
他氣惱地捶了梁鶴洲一拳,呼吸間盡是酒氣,醉醺醺地大喊:“為什麽!你明明就還喜歡我,不然為什麽要來,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這麽照顧我?”
梁鶴洲垂眼,握住他的右手臂。這些天他總是在想,假如他當初不走,或者好好地體面地道別分手,燕驚秋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不會退學,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他心裡有萬般愧疚,沉沉壓著,時常會不自覺把燕驚秋代入到他和母親的位置上。無望等待的痛苦,他再清楚不過。
為了這一份愧,他可以對燕驚秋好,做一切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也就只是這樣了。
“對不起。”他說。
燕驚秋哭起來,捶打他,聲音嘶啞地說:“我不要聽這個我不聽!我就問你一件事,你到底愛不愛我?你要不要我?”
梁鶴洲抓住他的手腕放在胸前,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拂去他眼角的淚。
他想說愛,想說,小秋,你只需要站在那兒,什麽也不做,就會有許多人的、數不清的愛意湧向你,原本我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個,可是我現在已經乾涸了,像被大旱蒸發得乾裂的河床,再也擠不出一滴水了。
從前他以為愛一人就會永遠愛,生生不息,可惜事實證明,愛會枯竭,或者說,他的愛會枯竭,他沒有那麽強大,強大都能夠持續不斷地付出,回應燕驚秋無度的、不知感恩的索取。
除了對不起,他又能說些什麽。
燕驚秋哭得這麽厲害,他還是心軟了,抱著他回到公寓,哄他睡覺。
他說想要晚安吻,梁鶴洲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一直在床邊待到他睡著才離開。
第36章 謝意
程庭南敲響公寓的門時,燕驚秋恰好要出去。
他拉開門,看見神情憔悴的程庭南。
兩人默默對視幾秒,程庭南把公寓鑰匙遞了過來,他沒接,程庭南就把鑰匙扔在了地上。
“燕驚秋,從此以後我們倆就再也沒關系了。”
“庭南,我……”
程庭南等了一會兒,見他沒能把話說完,譏諷道:“你什麽?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我告訴你,你這樣子下去,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燕驚秋皺著眉,把鑰匙撿起來,說:“我有鶴洲!”
“他現在願意搭理你,過段時間肯定又要被你逼得受不了一走了之。”
“你胡說!”燕驚秋想去推他,被程庭南躲開了,他踉蹌著往前衝了兩步,摔在地上。
程庭南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看著他。
“沒有哪個人有義務無條件為你付出,我已經沒有耐心再陪你長大了燕驚秋,不要再像個只會無理取鬧、無所欲為的小孩了,你該學會感謝,學會換位思考,否則真的沒有人會留在你身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燕驚秋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握緊了手裡的鑰匙。
九十點的時候,他來到了醫院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行人,沒有給梁鶴洲發消息,也不進去,就這麽站著。
腦海裡一直橫亙盤旋著程庭南說的那些話,孤獨終老這幾個字,像冷不防炸響的夏日驚雷,震得他心中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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