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爆珠,好甜。”他說。
程庭南從未見他抽過煙,即便在敏感脆弱的青春期裡,因為父母的忽視而悲傷的他,也只是歎上幾口氣。
梁鶴洲到底讓他開了多少個先例。
程庭南煩躁地踩了踩油門,又放慢車速,問:“和梁鶴洲吵架了?”
“差不多吧。”
“說說。”
“哼,我過生日,他就送個蛋糕,一看就沒花心思,把我當叫花子打發?撇開這個不說,我讓他陪我出來玩,他又不願意,說要打工,真是氣死我了,整天擺著一副死人臉,就是個啞巴,”他吸一口煙,又嘟囔,“那破火鍋店怎麽還不倒閉,晦氣……”
程庭南聽了,忽然覺得梁鶴洲其實很可憐,蛋糕想必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在燕驚秋這兒不值一提,對他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同樣的,燕驚秋以為度假稀松平常,梁鶴洲怕是把這二字當成天方夜譚。
但燕驚秋不會懂這些,嘗試去理解別人也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在所有的道義情理之中,從來只有別人遷就他的份。
這是想要待在燕驚秋身邊,必定要遵守的“自然法則”。
喜歡上這樣的人很可悲,也淒慘,簡直像一場剜肉換心的狗血苦情劇,還是個悲劇結局。
程庭南不知道梁鶴洲待燕驚秋到底是何種態度,但被他纏上,想必也過得不輕松。他心裡對梁鶴洲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兩人共享一份悲苦。
燕驚秋還在細數梁鶴洲的不是,程庭南聽得隨意,跟著前車又開了十多分鍾,繞進一片山谷,抵達了酒店。
這片竹林最近才被開發,打造成了高級度假區,假期過來遊玩的人不少,酒店大廳鬧哄哄的,登記入住都要排隊。
程庭南事先預約過,和工作人員核對後,穿著泊車服的年輕男孩子開來三輛遊覽車,載著他們駛入山林。車子沿著山路開了十多分鍾,來到坐落在竹林間的獨棟別墅前。
別墅位於山頂,視野很開闊,燕驚秋推開房間的落地移門,望出去只有連綿的竹林,夜幕中隱約印出其余山峰的輪廓,耳邊是簌簌竹葉輕響。
陽台再往前一兩步的地方,有一個小型游泳池,池邊擺著中式香爐,點著驅蚊的熏香,四周沒有圍欄,感覺站在池子裡一伸手就能摸到三四米高的竹子。
其實挺好的,但燕驚秋覺得沒意思,梁鶴洲不在,什麽變得都沒意思了。
他又掏出剛才車上拿的煙盒,點了根煙,剛呼出一口氣,隔壁陽台上傳來程庭南的聲音。
“最好的房間留給你了,這個泳池可是獨一份的,感覺怎麽樣?”
他敷衍地點點頭,“床呢?軟的睡不習慣。”
“我讓他們換成實木的了。晚飯你要吃什麽?有粥有面也有飯。”
他打了兩個噴嚏,甕聲甕氣地說:“隨便吧,我有點頭疼,先睡一下。”
“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
他擺擺手,進了房間,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眼睛一閉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凌晨,他還是覺得累,做的夢已經不記得了,思緒很沉重,像吸飽了水的毛衣。
樓下很鬧騰,好像在開派對,他出門下樓,還在樓梯上程庭南就看見了他,迎上來問他餓不餓。
他咂咂嘴,“有點想喝雞湯。”
程庭南愣了愣,說:“這個沒有,你換一樣吧。”
兩人進了廚房,燕驚秋看著冰箱裡的飯菜一點胃口都沒有,最後拿了一盤切好的水果。回到客廳,幾個男女拉著他玩遊戲,一直鬧到天亮,他喝得爛醉,回房睡覺,醒來又是下午了。
下樓一看,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那些人到哪兒去玩了。他用微波爐熱了一碗粥,想起梁鶴洲為他煮粥的那個早晨。分明是一樣的白米粥,但不知怎麽,他覺得梁鶴洲煮的就是好吃一些。
他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傍晚時在別墅外的林子轉悠,聽見嬉鬧聲,循著聲音找過去,周圍成片的竹子漸漸消失,出現一個廣闊的空地,中央有一個人工湖,同行的男女都在,空氣裡飄著獨特的碳烤香味。
湖邊架著一個燒烤架,程庭南正在忙著烤肉,近處燃著一堆篝火,其余人圍坐在周圍笑鬧,再遠一些的地方架著好幾個帳篷。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我還想著去叫你。”程庭南把一串烤羊肉遞給他。
“這什麽地方?”
“露營的。”
燕驚秋咬了一口肉,又遞還回去,“再加點孜然。”
程庭南照做,說:“大家商量過了,一會兒十二點給你過生日,明天我們跟著導遊去山裡挖竹筍,運動運動,怎麽樣?”
“啊,也行。”他心不在焉,拍拍程庭南肩膀,又說:“我找他們玩兒去了。”
幾人在湖邊又是打牌喝酒,又是唱歌表演才藝,鬧到午夜,程庭南端出來一個小蛋糕,插著蠟燭。
燕驚秋興致不高,許願時閉著眼睛神遊了幾秒,一睜眼,看見那蛋糕上滴著蠟漬,又瞥了一眼蛋糕簡單的花樣,忽然覺得梁鶴洲送他的那個挺不錯的,至少上頭還有草莓。
吹完蠟燭,大家開始送禮物,手表,領帶,袖扣,和去年的差不多,程庭南送了一個彩色的人類頭骨立體模型,每一塊骨骼都可以反覆拆卸拚裝,拿出來時大家嚇了一跳,兩個女生叫著跑開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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