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熱意卻從腳底一路躥到耳根。
裴哲遲疑著轉過身,張了張嘴,卻半晌沒能應趙以川那句莫名其妙的,“老公”。
……怎麽能,這麽順口。
臉好像更燙了。
見沒人在意後裴哲飛快地眨了眨眼,想:要不還是裝作沒聽見吧。
另一邊,沈躍聽見那句話後就立刻放開了趙以川,改用目光譴責這人打架拉救兵的無恥行為。沒等來救兵,沈躍重新撿起理直氣壯,轉向蘇藝控訴:“你還特意把錢多的訴訟全都分給他,別分了,這人居然在偷偷吃軟飯!”
“就是。”寧思垚撇嘴,“師父,你以後不能再跟我這哭窮!”
蘇藝笑著,把這兩個只會添亂的拉走了。
被沈躍勒過的地方隱隱還有逼仄感,趙以川低頭整理好領結,舌根發麻,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把那兩個字叫出口的。
要說點什麽嗎?裴哲好像一直在看他。
可是能說點什麽呢?
趙以川無意識地撚著衣角,不敢去對上視線。
有很多話都在舌尖徘徊、跳動,一陣酥麻。
他想誇裴哲這身黑色大衣穿得很好看,露出額頭的髮型很帥氣,就是眼睛裡很多紅血絲看著突兀。想打趣裴哲和那些叔叔阿姨假笑寒暄的時候有點做作,問他怎麽裴董和程老師還沒來,也想和他聊天氣,欣賞兩句胸口帶著露水的白玫瑰。
他最想說,“我昨晚夢見今天有人把你搶走了。”
但是不妥當。
最終,趙以川抿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地咽下去。
過了11點後,高空起風,雲層漸漸散去,陽光也變得清亮而輝煌。輕快弦樂烘托著溫馨開朗的氛圍,趙以川跟著裴哲打了一圈招呼,揉揉笑僵的臉。
被拉了一把袖子,他抬起頭:“嗯?”
裴哲伸手撫平趙以川西裝袖口的褶皺,又將白玫瑰的胸花扶正。做完這些,他微微皺著眉退後半步觀察片刻,解釋道:“衣服有點亂。”
“啊。”趙以川示意裴哲身後,“那邊有人看你,要不要去打招呼?”
裴哲端起香檳杯,剛重新掛上禮貌假笑,轉過頭後,表情卻僵了。他眼神難得地藏著一絲厭惡,嘴角雖然還上揚,但已是刀鋒的弧度,等那邊的幾人靠近後,先聽完一句少年清清爽爽的“堂哥”,裴哲不動聲色往趙以川靠。
“小哲,不介紹一下嗎?”來人和他碰了碰杯。
裴哲沉默著端詳這父子二人良久,才對趙以川道:“這是啟榮的副總裁程振勇,同時也是我父親的弟弟……哦,程簡,他兒子。”
甚至都不是“我表弟”“我叔父”之類的稱呼,趙以川再遲鈍也看出來了。
裴哲和他們不對付。
他點點頭:“程副總您好,程少,很高興認識您。”
程簡才十七歲,正是“有一些心眼,但不多”的年齡,並不能完全分辨成年人的笑裡藏刀。聞言,他開心地和趙以川握了握手,話說得無比誠懇:“哇,我早聽伯母說堂哥的愛人又高又帥還是個很厲害的律師,你們好配啊!”
趙以川選擇性地忽視了他也許在反諷的成分,第二句“謝謝”更真情實感些。
旁邊,程振勇與裴哲的交鋒就遠不如這麽和風細雨。
“你可真夠狠的,婚姻大事也可以隨便定。”程振勇話裡有話地說,“你爸媽當初結婚好歹也算情投意合,怎麽不跟她學點好?”
裴哲皮笑肉不笑:“我父母結合是自由戀愛、合法結婚,我當然也和他們一樣,多謝叔叔掛心。”
“嗯,不錯。”程振勇若有所指地瞥過他身邊的青年,“但你要小心啊,啟榮隨便漏點殘羹剩飯都夠別人眼紅的,可別被誰佔了便宜還不自知。”
裴哲溫和地說:“您又在說笑了,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至少以川的父母家人不會總覺得他是攀高枝,成天盤算著怎麽得好處。”
程振勇猛地抽回手,臉色一沉。
他當然知道裴哲暗指的誰。
程明柏是不是自願入贅裴家的沒人知道,可程振勇對這事頗有微詞不是一兩天了。
孩子隨母姓時半點不掙扎就算了,還樂呵呵地說尊重對方。表面上成天享受家庭、鑽研學術,實際呢?在老婆面前壓根連聲音都不敢大一點兒!
然而程振勇又不得不承認,正是程明柏和裴照雪的婚姻才讓他們程家攀上了如日中天的啟榮,實現階層躍升。甚至自己能上這艘大船,一路披荊斬棘,做到了如今集團二把手的位置,也得益於程明柏的婚姻。
他是有能力,但也沒突出到哪兒去,集團內部派系複雜他擺不平,外界好不容易拉攏的資源也被裴哲輕而易舉地按死。
他畢竟不姓裴。
現在裴哲已經長大了,如果他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也就罷了,裴哲偏偏很有能力,在啟榮科技第一年就扭轉虧損局面,第二年已經在盈利。眼看總集團對啟榮科技的投入加大,裴哲回到總部是遲早的事……
他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多久?
是時候為自己考慮,多找一個靠山了。
程振勇皺著眉,乾脆地終結了這段刀光劍影。他轉過頭看見程簡和趙以川聊得火熱,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上前狠狠拽過兒子。
“走了!沒出息!”
程簡一頭霧水,又來不及多說什麽,被拖走時遙遙地向趙以川揮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