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主乾道堵車,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手毫無節奏的輕輕一敲一敲,目光晦暗不明。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季薑的。來電頁面閃動,他隨手點開密碼,劃了下手機,接了。
“媽。”他輕輕道,聲音很小,“對,在我跟前,睡著了,我們在回去路上。”
季媽媽絮叨道:“你在醫院,比我們都危險的多……最近上班多小心,把口罩帶好……不行就請個假吧,眼看著快過年了,不行你帶著季薑先回來。”
“現在這情形,肯定請不了假。”季迦禾道。“你們在家也要注意防護,盡量不要出門。”
季媽媽還在繼續自顧自道:“還是你爸反應快,下午看了新聞,立馬就聯系藥店的熟人,給他留了不少包……就是擔心你們兩個,在那邊……”
“媽,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季迦禾道。
“你啊,我和你爸放心的很,天塌下來,你都能頂得住,你妹妹打小是個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已經催了你爸了,等他回來我們就出發,給你們送點東西過去,也就兩個多小時就到了,你們現在去買,肯定買不到,你在醫院還好一點,季薑那邊……”
“媽……哎,媽,不用了……媽!”季迦禾連喊幾聲都不頂用。
季媽媽從那邊掛了電話。
季迦禾扶額,側頭看了一眼仍然睡得香甜的某人,更是無奈。
本想今晚好好聊聊,看來怕是不行了。
停好車,季迦禾沒有著急熄火,依然開著暖氣 坐在駕駛位安靜的看手機。
車內漆黑,只有手機屏幕的冷光淡淡籠出一片淡白。
不知道這人多久沒好好睡過了,這會兒功夫,竟睡得這麽死,他實在不忍心將人叫起。
季薑足足又睡了半個小時,這才翻身,慢慢坐了起來。
他有些迷糊,在黑暗中惶惶四顧,直到看見了近在眼前的季迦禾,這才揉揉眼睛,平靜下來。
“哥……”嗓子有些啞。
他的嘴先於腦子,喊出一聲。
季迦禾收了手機,側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睡醒了?”
季薑打了個哈欠,揉了一把臉,點點頭。
“走吧,去吃飯。”季迦禾道。
季薑迷迷糊糊的跟著季迦禾下了車,走出地下停車場,上了商場的電梯。
五樓的店面生意都不錯,又是周五,家家都人滿為患。兩人排了一會兒隊,總算坐到了桌子上,服務員麻利的上了鍋底。
一頓飯,季薑吃的三心二意,而季迦禾也沒怎麽吃,一直在幫他涮肉下菜填茶,直接搶了一旁服務員的活。
好不容易吃完,兩人準備下樓時,季薑忽然道:“哥……時間還早,陪我看個電影吧。”
兩人最後還是一起想了那場季薑一直想看的yestoday once more,影片最後,季薑忽然問:“哥,可以問你借樣東西麽?”
在季迦禾皺眉,不明所以的詫異裡,他忽然伸手偷拍了一張,屬於他們的合影。
黑暗的電影院,昏暗的燈光,一張笑臉,和一個一臉意外的面孔,像極了他們這麽多年一起生活過的所有氛圍。
“借你的美貌用一用。”季薑收了手機笑嘻嘻的笑道。
影片結束,季迦禾先下樓取車了,季薑一個人坐在電影院聽完了影片尾曲。
悲傷的曲調,荒涼的鏡頭,一望無際的藍天,還有模糊的人影。
季薑想,屬於他們的電影,也終於散場了。
“哥,我們團隊接了一個大項目,需要派兩人去豐州那邊駐扎半年,我師傅讓我去……我也不好推脫。”季薑在回程路上,慢慢道。
“豐州?”季迦禾果然皺眉。
豐州離g市足足跨越了半個中國,光坐飛機就得五個多小時。
“我師傅定了周一的票,那邊催得緊,我們得早點到崗。”季薑道。
剩下的時間裡,季迦禾都沉默著,始終一言不發。下了車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區的小道上,這個地方偏僻,平時只有靠近後面這一棟樓的居民才會穿行,因此人很少,路燈也很年久失修,無人打理,有一盞沒一盞的。
季薑看著季迦禾的背影,忽然喊了一聲,“哥。”
季迦禾沒有回頭,兩手插在兜裡,問,“怎麽了?”
“你先回去吧,我……我還有點事。”季薑問,聲音小小的。
季迦禾回頭,看著他,問:“什麽事?”
季薑張嘴,正想臨場編個謊出來。
就聽見季迦禾道,“別在外面亂晃悠了,晚上有大雪。”
“……”季薑頓時不知道說什麽。
“走吧,回家。”季迦禾摸了一把他熱騰騰的臉,又將手重新插回衣兜裡道。
兩人走在小區的小道上,四處很安靜,只有風卷草皮的響動和樓上不知哪一家遠遠傳來的狗叫聲。
季薑不敢和季迦禾清醒的同處一個屋子裡,甚至一張床上。他帶著一種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心理,想著捱夠了再上去,或者說,等他心情徹底平複了,足以冷靜面對了,再上去。
肆虐的情緒幾乎不受軀殼的禁錮,所以短短一天功夫,他已經崩潰數次,在季迦禾眼裡,他一定奇怪透了。
像個瘋子一樣。
他走在離季迦禾半步遠的地方,兩腳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機械的往前邁進,腦袋低著,渾渾噩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