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時縱一向手段凌厲,韓景亦也知道。
可先生雖在商場有雷霆手段,對付老先生的人更是下手狠辣,但先生從未對自己動過手。想起昨夜先生的眼神, 他就後怕極了。
他恨自己昨晚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可一想到先生向來對自己很好很寬容, 突然被這樣粗暴地對待, 心裡就不自覺地難受。
自己跟著先生也有十一年了, 韓景亦又想起了當年父母墜樓的那個早晨, 人聲嘈雜, 鳴笛不斷, 救護車的聲音異常刺耳。十五歲的他和十一歲的妹妹站在血泊裡, 前面是父母的屍體, 後面是晨光萬裡。明明這盛夏的朝陽是暖的,他卻如墜冰窖。
那一刻, 世界仿佛都成了黑白色, 直到一個英挺俊朗的男人撥開擁擠的人群朝他伸出了手。
此後,他便改名韓景亦, 和妹妹一起在先生的安排之下接受著極好的教育, 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先生是他和妹妹的恩人,怎樣對待自己,都是理所應當的。自己不該有怨言, 更不應該喝醉了爬上先生的床!
一直到天已黑盡, 韓景亦才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後的韓景亦思來想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昨夜的感覺太真實,他越來越覺得那個人…怎麽都不像是先生。何況自己就這樣跑了,留先生一個人在那小旅館待著,實在是不妥。
想到這裡,韓景亦戰戰兢兢地拿起手機,無比心虛地按下了開機鍵。
很慶幸,除了工作上的未讀信息之外,沒有一條是時縱發來的。
他顫抖著手,撥通了時縱的電話。
而另一邊,連歲領著兒子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倒在門口不省人事的時縱,他被嚇得連忙護著兒子後退幾步,脊背不自覺地發僵發寒。
連歲不明白時縱為什麽會深更半夜倒在自己家門口,還隱隱約約能聞到一股酒氣。但他知道時縱肯定又是來找自己的,而且來得這麽快,看來上次自己做的明顯還不夠。不過,從這幾次與時縱的見面來看,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要是以前,他會粗暴地把自己帶回去,然後狠狠懲罰一番。
就是預料到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所以自己早就做好跟他拚命的準備了。
可他卻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對待自己,沒有強迫,沒有威脅,更像是…在道歉。
先道歉,讓自己原諒他,然後變本加厲!
對!他一定是這樣想的!
時縱是什麽人?他會真心誠意的道歉?
不過又是一個圈套罷了!一旦自己心軟,落入時縱的手裡,他一定又會笑意邪肆地捏著自己的下巴說,“一條狗而已,你配嗎?”
又或者,他會狠狠地掐著自己的脖子,在身後惡魔低語,“愛我就要取悅我。”
畢竟,時縱一向喜歡將嬌豔的花朵小心折下來,輕輕嗅一嗅,再隨手扔掉,狠狠地踩進泥裡蹂.躪。他特別迷戀這種親手毀掉美好的感覺,看著那嬌美的花朵與汙濁的泥水融為一體,他會異常興奮。
一想到時縱以往的可怕模樣,連歲就不寒而栗。不過他如今這副樣子,反倒讓連歲一時之間有些無措,畢竟摸不清狀況,接下來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現在只有想辦法先和他離婚,沒了婚姻關系,很多事就簡單多了。希望陸燃真的能夠提供一些證據吧。
此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昏暗斑駁的樓道內發出刺耳回響,連歲被強行拉回了神,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被刺痛了一般,對時縱的本能恐懼正在心底悄無聲息地蔓延。
即使明知道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毫無危險性,自己也依然會在聽到聲響時被嚇得心臟狂跳呼吸大亂,生怕他猛然起身扼住自己的咽喉。
沒想到,十一年前互相給予彼此希望的兩個人,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實在是可悲。
刺耳的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會不會是陸燃?連歲想。
他深吸幾口氣,盡量讓猛烈跳動的心臟平緩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時縱的西褲口袋裡摸出手機,好似生怕驚動了這頭沉睡的野獸一般,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韓秘書’,連歲猶豫再三後,還是輕輕滑開了接聽鍵。他背過身小聲道,“時先生醉倒了,這裡是雲央鎮希望小學教師職工宿舍201。”
說完他就匆忙掛掉電話,然後帶著兒子離開學校,找了間旅館暫住一晚。
*
陸燃坐在豪華保姆車內,氣炸了!他瘋狂砸東西,經紀人和司機都嚇成了鵪鶉,縮在車外,不敢靠近一步。
他們不知道陸燃是怎麽回事,頒獎典禮還沒結束就突然要來這邊境小鎮,來了小鎮又要去住什麽小旅館,還不讓他倆跟著。這住就住吧,住到半夜又跑了出來。出來之後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不停地砸東西,這保姆車內能砸的東西都被他砸得一乾二淨了。要是還不解氣,他倆只能硬著頭皮上去挨揍了。
而此時車內的陸燃自然不知道經紀人和司機在想什麽,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吃了藥一夜雲雨後打開床頭燈準備留證據時,看見的那一張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