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旌腦門上亮起一個鮮紅的問號,他沉默片刻,說,“確實很不成熟。”
“那您覺得怎麽辦?”路初陽問。
“我覺得讓小白把他爸告上法庭比較可行。”公孫旌摸著下巴說。
“不可能,小白大夫要是想告,兩年前就告了。”路初陽否定,“何必等到現在。”
互相否決後,兩人站在狹窄的水房裡大眼瞪小眼,外面響起敲門聲:“誰在裡面這麽久,其他人也要喝水啊,有沒有公德心!”
“走走走,出去想。”路初陽推著公孫旌離開水房,公孫旌扒住門框:“哎我還沒拿水壺!”
白韶站在休閑室看蔣永枚插花,他雙手揣兜,說:“這陣子沒見消防員們了。”
“他們忙。”蔣永枚說,“消防隊管得嚴,離隊要打報告,孩子們只能輪流來看我。”她慢悠悠地修建百合花枝,放進玻璃瓶中,“他們有這份心就足夠,不必天天來看我。人死如燈滅,我對人世沒什麽留戀,把每一天過好就行了。”
“到了這裡,有沒有留戀都一樣。”白韶說,他拾起一支藍紫色的風信子,想了想,換成一朵向日葵,“這朵我拿走了。”
“送人啊?”蔣永枚笑著看向白韶。
“嗯,向日葵像他。”白韶說,他不好意思地抿唇,“送向日葵是不是挺奇怪的?”
“你覺得好就好。”蔣永枚攛掇年輕人,“他若喜歡你,你送朵路邊隨手折下的野花,他都歡喜。”
白韶捏著向日葵,說:“謝謝您。”他轉身走出休閑室,朝眼科走去,步伐越來越快,胸膛仿佛揣了一隻撲騰撲騰的野兔,他太久沒有主動過,都快忘了主動愛人的快樂。
路初陽杵在牆邊,神情嚴肅,似乎在思考什麽高深莫測的東西。公孫旌托著腮幫子,也一副費解的模樣。白韶踏進辦公室,說:“老師,你現在忙嗎?”
“不算忙。”公孫旌連忙坐直身體,說,“本來上午有台手術,會診時候出了岔子,臨時取消。”
“所以現在?”白韶看看無所事事的路初陽,又看看公孫旌,“你們在做什麽?”
“閑聊天。”路初陽說,他殷勤地湊到白韶身邊,“來找我的嗎?”
“嗯。”白韶落落大方地點頭。
“好呢。”路初陽笑得見牙不見眼,敷衍地向公孫旌揮手告別,顛顛兒地跟在白韶身後走出辦公室。
白韶停在窗邊,伸手遞給路初陽一朵向日葵,說:“我看蔣女士在插花,拿了一朵送給你,本來想選風信子,然後覺得向日葵更像你。”他拿著向日葵在路初陽鎖骨處比了比,局促地說,“它有點大,帶在哪兒都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我拿著它就好了。”路初陽接過向日葵,捏著花梗晃晃,“你上午忙嗎?”
“還可以。”白韶說,“一切順利。”
“我可被你老師折騰死了。”路初陽上前一步趴在白韶肩頭半遮半掩地訴苦,“他太有好奇心,什麽都要問。”
“老師問什麽了?”白韶問。
“當然是問跟你相關的所有事。”路初陽含糊其辭,“他真有福氣,白撿一個聽話小孩。”
“說誰小孩呢。”白韶玩笑似的拍他一下,“走,吃午飯。”
“我想問你個事。”路初陽說,“理論上是你家的私事,但是我想問。”
“問。”白韶說。
“你為什麽不報警。”路初陽瞥一眼白韶的左手,“給他一個教訓。”
“我想過。”白韶說,“這件事比較複雜。”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我大姐離家早,二姐脾氣暴躁,我又是男孩,於是我爸媽,特別是我爸,平時總欺負三姐。”
“三姐聽話,為了博取我爸的關注,做什麽都願意。”白韶說,“她成績不好,高中學歷,想著其他兄弟姐妹都走了,她就能拿到全部的家產。”
“如果我告我爸,我三姐肯定會反對。”白韶說,“她怕我爸媽不給她家產,她身體不好,這麽多年隻生了一個女兒,我爸本就對她不太滿意,唉。”白韶歎氣,“她性格軟弱,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我也不想因為我的事,嚇得她睡不好覺。”
聽罷醫生一番話,路初陽面露複雜,他說:“你總在為別人考慮,誰為你考慮呢?”
“我老師、我大姐二姐,和你,都為我考慮啊。”白韶說,他彎彎眼睛,語氣輕快,“我很容易滿足的。”
路初陽覺得不能這麽簡單地放過老丈人,他說:“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麽呢?”
白韶沒明白路初陽的問題,他說:“幫我?”
“如果你三姐有安身之處,不再想方設法地圖謀你家那一畝三分地,她就不會成為報警的阻礙。”路初陽分析道。
“是的。”白韶說,“但我不會要你的錢。”
“不是錢。”路初陽打個響指,得意洋洋地說,“我有一個想法。”
“什麽?”白韶問。
“你回鄉分家,把分到的家產給你三姐,不就解決了?”路初陽說,“我陪你去。”
“我陪他去。”躡手躡腳跟了一路的公孫旌突然冒出來,將白韶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白韶瞪大眼睛:“老師?!”
“我知道你的手是誰弄的了。”公孫旌攥緊拳頭,“我不會放過他,就算是你爸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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