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被這絕望的嘶吼聲嚇到,大步走到劉子駿面前。
劉子駿冷汗涔涔,眼淚從眼角滲出,看起來十分痛苦。
郝瑾瑜拍著他的臉,大聲喊他名字。劉子駿這才從噩夢中醒來,他瞳孔微微顫抖,似乎還未從恐怖中回神,瞧見郝瑾瑜的一瞬,瞬間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仿佛要把他整個人都吸進去。
他輕柔地抱住了郝瑾瑜。頭枕在肩膀,像迷路的貓咪終於見到自己的主人,輕輕磨蹭,聲音輕得怕被聽見似的:“你還活著,太好了。”
郝瑾瑜內心一顫,輕拍著他的後背撫慰。
“我夢見你為我擋了毒酒,鮮血從你的五官流下……我抓不住你……我其實見過很多人死亡,但是……唯有這次,我抓不住你……我仿佛回到了死去的世界,黑得光也無法透進來……十分孤寂寒冷……”
他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對不起。”
郝瑾瑜沒想到自己的假死對劉子駿造成這麽大的陰影,內心升起濃濃的愧意。
劉子駿抱緊了郝瑾瑜,兩人靜靜相擁。過了有一會,劉子駿終於從噩夢中回神,一把將郝瑾瑜推開,臉色尷尬,眼神閃躲:“朕不過是做了個噩夢。”
郝瑾瑜此時也沒有揶揄的心思,他“嗯”了一聲,攏了攏袖子,打算起身回去。
“等等——”
劉子駿喊住郝瑾瑜,眼眸定定看他:“朕要抱著你睡。”
“啊?”
劉子駿瞪了他一眼,郝瑾瑜自知理虧,默默收回未脫口而出的反駁。
劉子駿往床內側移了移,郝瑾瑜咽了咽唾沫,躺在外邊,身體挺得筆直。
一雙大手撫過郝瑾瑜盈盈一握的腰肢,緊緊將人扣在懷裡。身體擱著薄薄的褻衣緊貼著,滾燙的熱量源源不斷從後背傳來。
從小到大,還未有人如此貼近於自己。郝瑾瑜咽了咽唾沫,不適應地扭動。
“別動。再動,我可不保證做些什麽。”劉子駿低沉壓抑的聲音從而後傳來,濕.熱的呼吸吹拂過郝瑾瑜的耳朵,有些癢有點難耐。
郝瑾瑜不禁握緊了胸前的被角,緊張無錯。
後背突然被重重一擊,劉子駿用額頭抵住他了,說話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除了小時候差點被餓死,朕還未從有過如此害怕的時刻。為了救我,你差點沒命……為何之前略過此不講?”
寢殿內沒有火光,唯有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幾乎出於全然的黑暗。劉子駿的低沉的難過的聲音,雖然說得很輕,郝瑾瑜卻聽得非常明晰,因此更加的愧疚。
他孤兒出身,從小到大幾乎永遠自己靠自己,自己擔心自己。每一天都在努力活著,努力快樂。他似乎永遠的不需要麻煩別人,也不被別人需要。
慶霧願意為了原身死亡,他當時不僅悲痛於自己是“凶手”,內心深處也悲痛於他是不被需要的人,哪怕是穿越了,也不被需要,甚至隻被人痛恨。
而劉子駿作為他喜歡的人,劉子駿是他嗎?當時,郝瑾瑜全然地否定了。與劉子駿有著深厚情誼的人是原身,他痛恨自己是個替身,是奪走他人感情的卑鄙的小人。因此,連帶著厭惡劉子駿,厭惡他連自己的愛人都無法認清。
如果不是慶雲,慶雲讓他知道自己也是被人所期待的,所以,他活了下來。拋卻了內心所有的不安惶恐,打算快樂自由地活著。
所以,即便他推測出劉子駿也是穿越而來,愛的本來就是自己。但已經無所謂了,錯過就是錯過,再也無法回到當時的心情。
他一直認為哪怕感情失敗了,兩人分手了,感情淡然消散,也可以做彼此最普通的朋友。可是,為什麽感情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
郝瑾瑜有些不明白。
他還是會對著劉子駿心動,會看到孫清韻靠近劉子駿,便會控制不住的火氣翻滾,理智說服不了的憤怒。
還會因為看到他身臨險境就衝過去救他,哪怕自己會死,竟也全然不顧了,也會因為他抵著自己的後背低語,升起回過身抱住他的衝動……
郝瑾瑜壓抑內心澎湃的情緒,淡淡說道:“因為我那是假死啊,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劉子駿的聲音冷了下來:“你的假死未告知我,我的心也從未離開過你。我不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郝瑾瑜故作輕松地說道:“你這有點耍賴了哈,我們是和平分手,你表現得很平和,說等到時機成熟,我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便會送我離開京城……嘶……你數狗的嗎?”
劉子駿擱著褻衣,咬了他一口後背。
“如果你說的人是我,那麽我告訴你,我是騙你的。”
劉子駿挪動了一下,頭抵在他的肩膀,以佔有的姿態把他整個人框在懷裡。
“上輩子,我有個弟弟。我記得我十歲,他才七歲,當時民不聊生,洪水泛濫,很多人都活不下去,我們的父母親族也死在了洪災裡。我們倆沿路乞討,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遇到了一個衣著華貴的商人,他說要收養我的弟弟。
當時,弟弟跟著我是活不下去的,弟弟不願離開我,我還是把弟弟交給了他,還磕了三個恩人響頭。我以為弟弟終於過上了好日子,哪知道這個人是畜牲!他見逃饑荒的人易子而食,便也想嘗嘗人肉的味道。他把我弟弟煮了吃,當我知曉時,只找到了倒在臭水溝裡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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