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序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沒放在心上,直到薑淮山說,能給他把學籍遷到城裡,讓他去很好的高中讀書。
幹了一整天的活,薑序又累又餓,那一碗素面他吃了不到三分鍾就囫圇吃完了,仰頭將面湯喝下肚,對薑淮山說:“那我跟你走。”
那個時候薑淮山都42了,周行雪也已經39,但兩個人都還沒能有個孩子,薑淮山很擔心自己老了無人贍養,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被遺忘在山村遠房親戚家的親生子。
周行雪嫁給薑淮山的時候,不知道對方曾經結過婚,還生了孩子,倆人結婚很多年以後她才很偶然地發現自己嫁了個二手男人,只可惜她彼時年紀大、又被醫生診斷很難生養,家裡人都勸她忍忍。
薑淮山提出要將薑序帶回來的時候,周行雪大鬧一通,搬回娘家住了一個多月,整日鬱鬱寡歡,忍無可忍,已經準備要提出離婚了。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極其戲劇性的一件事,周行雪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考慮到兩個人的矛盾大多是因為沒有孩子產生的,就勉強接受了薑淮山的道歉,同意從娘家搬回家裡。
一回家,還沒來得及告訴薑淮山自己有了孩子,就發現了愣頭愣腦站在她家客廳的薑序。
她氣得離家出走,薑淮山卻先斬後奏,已經把薑序接回來了。
在村子裡流言蜚語的攻擊下獨自生活好幾年的薑序像頭狼崽,戒備,提防,很難與人親近,看到周行雪第一眼就感受到對方對他的厭惡。
薑序不討喜的性格再度加重了周行雪對薑序的排斥,可這種排斥的根本還是在周行雪對自己婚姻不幸的抗爭,其實並不針對薑序。甚至在薑淮山找不到關系的情況下,周行雪還出面解決了薑序的學籍問題,讓薑序終於插班到了育明高中,提醒自己的侄子周寧皓照顧一下對環境不熟悉的薑序。
但薑序分辨不清周行雪這種敵意的來源,也不清楚自己能夠到育明高中上學是周行雪幫了忙,只知道自己不被歡迎,在家愈發孤僻,幾乎不與薑淮山和周行雪發生交流,放學就躲進自己的臥室。
周行雪與薑淮山吵了幾次架,但最後為了肚子裡的孩子,這個家的氛圍找到了一種岌岌可危的平衡。
直到周行雪產檢的時候,醫生覺得風險很高,建議周行雪終止妊娠。
被丈夫的欺騙隱瞞折磨了十來年的周行雪爆發了,與薑淮山大吵一架,爭吵中口不擇言,胡亂遷怒,歇斯底裡地質問薑淮山:“他克死了他親媽,克死了養父養母,你還是要把他接回來,是不是要他在克死我,克死我的寶寶,你才能甘心!”
薑淮山就對她連哄帶勸地說:“我當然知道,可當時我們不是以為你生不了嗎?何況你就是繼母,要克親他也是先克我,我這兩天單位遇小人,我還覺得是他克我呢!可我有什麽辦法啊,也不能把他扔回去吧?”
很不巧,薑序那天回家的27路公交車格外準時,他回家比平時早了10分鍾,聽了個正著,終於明白了周行雪為什麽不喜歡他。
不是不喜歡,是忌憚,這種忌憚不是來自於對財產的保護,是覺得薑序會威脅到她和她孩子的生命。
以前在山村,村裡的流言說薑序是天煞孤星,說他命硬克親,誰也不敢再收養他,村書記幫他申請了低保戶,卻也不敢再多接濟他。
愚昧的村民相信算命先生的批算,但他沒想到,受過高等教育的周行雪也一樣會相信這種東西。
第二天晚上,薑序難得主動找了薑淮山一次,讓薑淮山在住宿申請表上簽了字。
薑序主動申請住校以後,就不太清楚周行雪和薑淮山之間的種種了,一直到高二上學期快期末,周行雪平安生下了一個女兒。
家裡的氛圍又一次達到了一個詭異的平衡點,只不過薑序在家裡變得更少言寡語,在家的時候就假裝自己這個人不存在。
現在薑淮山和周行雪都不在家,薑序倒是難得自在輕松,不過也沒有動這個房子裡什麽東西,徑直朝著雜物間的方向走過去。
薑淮山把雜物間給收拾出來了一點地方,給他添了一張單人床,薑序坐在上面,開始看帶回來的課本。
在陶西的幫助下,他大部分功課都已經追得七七八八,只有物理這一科漏下的知識點還很多。
物理書的折頁還停留在上一次看的那一塊內容哪兒,裡面夾著一片樹葉當書簽,是從陶西的腦袋上摘下來的。
一周之前,他在7:30準時在105舍門口等陶西一起去活動室,陶西頂著好幾片葉子從宿舍走出來。
陶西臉小,皮膚很嫩,眼神乾淨,總像個孩子似的,頂著葉子像是什麽Q版卡通娃娃,家裡周行雪給她的女兒買了好幾個,非常可愛。
事實上,薑序覺得陶西應該更可愛一點。
不過陶西顯然沒有這樣覺得,手指一直在自己頭髮上亂摸,不過總是堪堪錯過樹葉的位置,看到薑序站在門邊等他,就很不高興地喊他:“薑序。”
薑序“嗯?”了一聲,他就又去拽薑序的手指,說:“幫我摘,我摸不到。”
那幾片葉子上沾著膠水什麽的,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弄到陶西的頭頂上,薑序幫他拿下來,帶陶西去洗衣房,用毛巾沾著水幫陶西弄乾淨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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