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女子,車裡又有個酒氣熏天的混帳弟弟,著實也不適合邀請恩人夫夫同乘。
說罷,她周到地點了小廝跟著一起去幫忙趕車。
話說到聚賢飯莊這一頭,那掌櫃和大廚枯等好久,眼看就要等出火氣。
這兩個村戶人不肯讓價就罷了,竟還一個接一個地溜了!
好不容易見人回來,掌櫃憋著氣正待發作,順便借此繼續壓價時,眼珠子一錯,卻認出了跟在獵戶兩口子身邊的小廝。
若他沒看錯,這不是錢員外家小少爺的貼身小廝麽?
而此時,喻商枝和溫野菜瞬間明白了錢雲書派人跟過來的用意。
但見那小廝上前和酒樓掌櫃說了句——這頭羊錢府要了,那兩人便肉眼可見地滅了氣焰。
不僅如此,酒樓掌櫃還飛快地給菌子結了帳,且每一樣都多給了些錢,好像生怕這些難得的山菌也被搶走似的。
揣著賣菌子得的六錢碎銀,喻商枝和溫野菜趕著牛車,跟在了那轆轆前進的馬車之後。
但比起這個,喻商枝更在意那小廝說的話。
“鎮上用得起馬車的人應當不多,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錢家?”
之前溫野菜曾經說過,涼溪鎮有個地主員外姓錢,雖自水磨村發家,但現在已經搬到了涼溪鎮住。
溫野菜本還不太確定,可畢竟常來鎮上,對一些高門大院的方位還是有所耳聞的。
眼見馬車在前面拐進元寶巷,他終於肯定地開了口,“就是那個錢家了,這條巷子還是因為錢老爺才改的名。”
錢老爺愛財,故而連自家住的巷子都要改名叫元寶。
錢家稱府,說明錢老爺不是白身,據說是花錢捐了個官,被鎮上人稱作員外也有這個緣故。
牛車不宜去正門,小廝臨到拐角處,引著喻商枝和溫野菜往側門行。
馬車上,錢雲書挑簾頷首道:“今日府上有客,舍弟又人事不省,著實不方便請二位進去坐。還請二位稍待,我吩咐下去,令人出來結帳。”
錢府已經算是鎮上最有頭有臉的人家,其府上小姐能對村戶人如此有禮有節,已經出乎意料了。
就算是邀他們過府一敘,喻商枝也萬萬不敢答應,聞言便道:“小娘子自去安排家事,我們與府上人接洽即可。”
錢雲書淺淺一笑,落下了車簾。
牛車最後停到了南小門,小廝往這處門房上吩咐了一聲,就匆忙進去了。
喻商枝和溫野菜靠著牛車等待,見左右無人了,溫野菜湊近了些,低聲道:“我問你,先前我沒去的時候,你和那小娘子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前者無辜回望,“就說診金的事而已,怎的了?”
溫野菜的目光悠悠往喻商枝身上落去,“別以為我沒瞧見,那小娘子都解下玉佩要給你了。”
喻商枝怔了一瞬,啞然失笑。
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勾住了溫野菜的一根指頭。
“阿野可是吃醋了?”
溫野菜像是聽到了格外好笑的事一樣,誇張地笑了笑。
“我吃醋?怎麽可能,我只是單純問你問題罷了,順便提醒你,別忘了自個如今是有夫之夫。”
喻商枝的指尖一下下點著溫野菜的掌心,“其實的確沒說什麽,無非是她想要拿玉佩充作診金,我卻沒有收。且不說是人家的貼身飾物,那一枚玉佩動輒百兩,也不是咱們消受得起的。”
“百,百兩?”
溫野菜險些被這個數字閃了舌頭,隨即看向錢府的目光裡都多了幾分幽怨。
這富戶家的日子,當真是非同凡響。
大約是錢雲書給府裡的人打了招呼,很快小門裡就出來一位中年男子,身上穿的料子也不差,看起來像是管事一類的角色。
他指使著兩個小廝搬走了野羊,甚至都沒有稱重,直接掏出一封銀子遞上來。
不止如此,還有人抱出了幾匹布料和一個木匣子。
溫野菜打開封銀子的布一看,竟是足足三十兩。
喻商枝眉心蹙起,“老伯,這頭羊至多值十兩銀子,三十兩我們萬萬收不得。”
對方一本正經地認真道:“哪裡哪裡,我們府上購置野山羊肉,素來是這個價格。”
喻商枝刹那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給溫野菜遞了個眼神。
管事見這村戶人倒是頗明事理,態度更舒緩了一些,隨即又差身後的隨從將布料和木匣子呈上。
幾匹布料皆是素色或是提花的緞子,至於木匣子,也由小廝送上來前打開給他們看,裡面靜靜躺著一株少說十幾年往上的林下野生山參。
“此外這是我們大娘子給二位備的些許薄禮,望二位一定笑納。”
喻商枝面露難色,“這……”
眼前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快和那枚玉佩的價值差不多了。
管事拱手道:“郎君,我們也是奉命辦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收下,他們也不好交差。
雙方一時沉默,最後還是喻商枝退讓了一步。
“那就有勞諸位了,也請代我夫夫二人謝過錢娘子。”
彼此行過禮,總算是結束了一場寒暄。
錢府足足佔據了大半個元寶巷,據說除此之外的鋪面也都是錢家名下的產業。
故而等牛車行出巷子,走上大路,溫野菜才把盤桓心中好半天的問題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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