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觸霉頭麽?我看你才是個慫癩頭!我擔心的是杏姐兒說那姓喻的壓根不懂什麽醫術, 那點本事撐死也就糊弄糊弄人,回頭他要是真在村裡開門看診, 害了咱們村的人,怎麽辦?”
樁子正在泡新的豆子,聞言頭也不抬, “他不是治好了大樹家的那個小哥兒麽?你還幫著說話了,你忘了不成?現在村裡誰都說喻郎中的不是,就你不能說,誰讓你上回替人出頭了,你若是說了, 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村裡人怎麽看你?”
樁子媳婦的滿口話登時噎住, 氣不打一處來,抬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我真是多余長這張嘴, 當初強出頭, 充什麽善心人。”
可與此同時她也意識到, 孩子他爹說的有道理。
要不想在村裡成個笑話, 這件事在喻商枝真的露出馬腳之前只能爛在肚子裡。
“總之你要是不信人家,別的人管不了,咱們家的人長了病暫且不去找他瞧就是了。”
樁子說話間提起水桶,看了一眼媳婦,“還愣著幹什麽,進屋乾活了。”
家裡的小兒子這時路過,彎下腰就在地上玩起土來,還從地上抓了一把泥要往嘴裡送。
樁子媳婦趕緊上去把孩子抱起來,焦頭爛額道:“這又是個什麽毛病,最近但凡一會兒看不住就要把土往嘴裡塞!”
家裡是賣吃食的,可容不得孩子這麽邋遢。
她當即就把兒子拎到水缸旁邊,預備打水給他好好涮涮。
***
另一邊走在回家路上的溫野菜,也將樁子媳婦的奇怪舉動同喻商枝說了。
“奇怪了,往日和他們兩口子打照面,向來是樂呵的。前兩日我路過時提了一嘴,說趕明說不準需要來借石磨,樁子嬸答應得更是痛快,今日不知是怎麽了。那眼神我說不上來,倒像是……”
溫野菜思考了半晌,企圖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有點怕你?”
喻商枝聽罷之後,很快生出一個猜測。
“上回樁子嬸幫我作證時,提及她有個小妹嫁去了半坡村,會不會是這個人同樁子嬸說了什麽?”
要說喻商枝現今還有什麽擔憂,那便是半坡村人人都清楚原主的品性。
他當初借由這個方式,令溫野菜打消了懷疑,可那些隱秘的真相注定不可能為外人道。
溫野菜經喻商枝的提醒,一下子反應過來,冷汗爬了滿背。
他下意識抓緊了喻商枝的手,“那怎麽辦,若真是你猜的這樣……”
到時候惹起全村的懷疑,有些事就不好收場了。
喻商枝自也憂慮,本以為這個麻煩會來得更晚一些,哪知這麽快就逼近眼前。
他反握住溫野菜的手,安撫似地揉了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人就在這裡,到時總有辦法解決。給我些時間,我好好想一想。”
溫野菜緩緩點頭,可他清楚自己不能坐視不管。
“我也找機會去打聽打聽,最近樁子嬸的小妹有沒有來走親戚。”
村裡少有外人來,冷不丁的來一個,還是嫁出去的姐兒,不會沒有人知道。
如此說著,回了家他就坐不住,去隔壁找了蘇翠芬。
蘇翠芬應下這事,說會幫他問,果然晚食後就來敲門遞了信,說是樁子媳婦家的小妹前幾日確實來村裡走動過,在娘家和樁子媳婦說了好半晌的話。
至於溫野菜為什麽打聽這事,蘇翠芬也沒多問。
喻商枝得知這事後,更是覺得樁子媳婦奇怪的舉動,九成與此脫不了乾系。
入了夜,兩人坐在一起泡腳,順道商量這事。
奈何涉及神神鬼鬼的,喻商枝又來路不明,實在難有萬全之策。
想到後面,溫野菜索性朝後仰倒,往床上一躺。
“要我說,不如別想那麽多。你的醫術在那擺著,往後在村裡行醫,大家都要承你的情。等你治好幾戶人家的病,他們感謝還來不及。若是有外村的來說你的不是,不用咱們家人張口,明事理的鄉親多半就會幫著罵回去。”
溫野菜向來灑脫,被他這麽一講,喻商枝似也覺得事態豁然開朗了些。
“或許是我把事情想複雜了。”
村裡人是愛論東家長李家短,可要緊還有一點,就是團結。
如今大家既知喻商枝是溫家跑不了的兒婿了,自會把他算進斜柳村人的范疇裡。
加上又是難得的草醫郎中,真遇到什麽事,說不定還真像溫野菜說的一樣,能指望他們站在自家這邊。
溫野菜側過臉,玩似的擺弄喻商枝的手指,順嘴繼續道:“所以說,學學我,凡事想開了些。過去那個喻商枝所作所為在那裡擺著,那麽多雙眼睛看見過,你可是不知道,當初我去半坡村提起那人,村裡人一個個都恨得牙癢癢。那些事想抹去是不可能的,還不妨就做好自己,行端坐正,誰能挑出錯?且在斜柳村,這可是我的地盤,誰要想找我相公的茬,先問過我答不答應!”
眼看溫野菜越說越沒邊了,喻商枝忙道:“是了是了,誰不知道溫家菜哥兒的厲害,有你在,我著實沒什麽好怕的。”
溫野菜翹起唇角,“你知道就好,你是我納來的相公,自是不是讓你來村子裡的受委屈的,咱們往後是要吃香喝辣的。”
兩人聊得起勁,回過神來時水都快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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