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念一想, 若是任家真的做絕,自己也尋不到喻商枝來給雲娘接生。
於是彭浩這一肚子的怨氣, 就全數衝著還沒來得及在他面前露臉的任家父子去了。
再看堂下,成大牛和兩個乞兒跪在青石磚地面上,簡直稱得上抖如篩糠。
他們平日裡見個穿官服的小兵都要嚇得大氣不敢出, 何況是在公堂之上面對縣老爺。
“草……草民成大牛!”
成大牛說完後,那兩個乞兒也接著自報家門。
不過他們兩個都是自幼流落街頭的孤兒,沒什麽像樣的名字,一個叫小五,一個叫小六。
而袁秀才作為成大牛的狀師, 這會兒正氣定神閑地在一旁站著。
一襲書生袍,看起來人模狗樣。
有狀師在場, 也就輪不到成大牛自個兒顛三倒四地說話了。
等到彭縣令說完開場白,袁秀才便把成大牛狀告之事前因後果, 盡數講了一遍。
狀師陳詞, 稱得上是行雲流水, 舌燦蓮花。
他們這等人若是有心, 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不過好在這姓袁的秀才除了貪財了一點,人品倒是還過得去。
但成大牛的經歷,經過他的一番渲染,引起了門外不少圍觀百姓的議論。
“說來也是可憐人呦,這鄉下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見過這麽多錢。”
“什麽可憐不可憐的,我看是活該!為了一百兩,孩子的命都不要了!”
袁秀才無視身後紛擾,徑直繼續道:“……綜上所說,成大牛雖受人指使,誣告喻商枝在先,但成大牛有罪,其背後的任家就無罪麽?更何況如今成大牛的妻兒還被囚於任府之中,生死不知!草民鬥膽,請大人即刻依照成大牛所言,將任欲曉及任府相關人等,緝拿歸衙,聽候發落!”
彭浩來壽安縣當縣令以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這個姓袁的秀才狀師打交道了。
他對此人沒什麽偏見,只因袁秀才不像那些腐儒,算是個會來事的。
有時候在一些不痛不癢的案子上多收些錢財,回頭也不忘孝敬自己一點。
甚至彭浩還覺得,有這姓袁的在,自己在斷案一事上,反而還省了不少力氣。
這次他有心借此敲打一下任家,故而對於袁秀才的“請命”不置可否。
“來人啊,你們速速去任府索拿嫌犯,再將失蹤的成大牛妻兒尋來!不得有誤!”
捕快得令而去,後面跟了少說七八個官差。
外面的百姓嚇得齊齊朝兩邊讓道,還有人的臉上寫滿了懷疑之色。
“不都說任家是大善人,仁生堂可是咱們縣裡最有名的醫館,他們會做出這等事”
“我早就想說了,你們不覺得仁生堂黑心得很麽?那裡的藥材,賣的是全城最貴的!”
“可是人家的郎中醫術高明啊……”
這些話都被混在人群中的溫野菜聽在耳朵裡,不管怎麽樣,能讓這城中百姓開始懷疑仁生堂,今日這遭工夫也不算白費。
縣城就這麽大,兩盞茶多一點的時間,帶隊去抓人的一隊官差就回來了。
他們早在升堂之前就得了彭浩的授意,知道這回是任家觸了他們家大人的霉頭,不需要像往常一樣客客氣氣。
故而趕到任府門前時,就沒給他們留半點顏面。
至於成大牛的妻子和兒子,就更好找了,他們直接帶人衝進任府,很快就憑借幾個下人慌張的神情,找到了偏院裡的一個小小柴房。
只是找到的時候,成大牛的兒子已經渾身沾滿嘔吐物和排泄物,看起來進氣多出氣少。
捕快不敢擅專,便找人拆了個門板,把這孩子放上去,扛起來就走。
同時立刻派人去就近找一家醫館,請郎中一並去縣衙。
反觀任欲曉,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皺皺巴巴的,看起來像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不久。
一路上他都還叫囂著,要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捕快和官差好看,明明其中還有不少收過他們的任家的銀子!
直到被一把丟到彭浩面前,看到了成大牛那張臉,他才徹頭徹尾地意識到——
壞事了。
誰能想到這個莊稼漢子,昨晚消失了一夜,竟和大變活人一般,竟然跑到縣衙把自己告了?
但比起任欲曉主仆幾人,更引人注目的,顯然是成大牛的妻兒。
尤其是那孩子,怎麽看著和快沒氣了一般?
衙門外的百姓們指指點點,不少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成大牛一看成栓兒被門板抬起來,當場就眼前一黑。
他媳婦柳秀娥到了公堂之上,更是抱住成大牛便開始哭訴。
彭浩眉頭緊鎖,問前去索拿嫌犯的捕快道:“這孩子是怎麽回事?”
捕快答道:“回稟大人,據柳秀娥供述,任家不知給他們家孩子喂了什麽藥,孩子幾度發病,任家卻不派人前來救治!成大牛正是因此才冒險逃出任家想辦法。”
這說法和成大牛的對上了,袁秀才彎腰查看成栓兒道:“大人,這孩子面色青白,呼吸微弱,若不趕緊延請郎中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成大牛悲憤之下,直接撲向不遠處的任欲曉。
他現在已經知道,任家的家仆,就是受了這個少爺的指使!
“你害了我家栓兒!我要你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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