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就是一地的碎瓷片和茶葉,也不許人進來打掃。
“你就給我留在這裡跪著好好反省!真以為自己那點上不得台面的本事, 就能在城中興風作浪了?我看你不吃個教訓,就永遠不知道天高地厚!”
任長海高聲說完, 即刻拂袖而去。
周遭所有人安靜如鵪鶉,誰也不敢上前勸說。
而在任欲曉跪在書房裡委屈憤懣之時,任長海此前派去蕭家, 去請蕭老爺的人已在前廳等候。
“回稟老爺, 蕭老爺謝絕了您的邀請, 他說蕭公子現也無意與少爺結親,如今落花無意流水無情, 既然兩家無緣,此後也不強求。”
意料之中。
任長海吐出一口氣,在原地徒勞地轉了兩圈。
他在得知任欲曉捅的簍子後, 第一反應就是叫來經辦之人,問了個清楚明白,又差人去處理掉不乾淨的小尾巴。
只求萬萬不可讓蕭家人順藤摸瓜,查到自家身上。
到時蕭家若是知道,任欲曉為了不想與蕭青棣成婚, 想出這等兒戲一般的餿主意。
莫說生意上的合作了,姓蕭的不來把仁生堂砸了, 都算是給自己面子。
他從任欲曉的隨行小廝處得知,當日辦這事的是兩個小乞丐。
按理說, 事成之後這兩個乞兒應該去約定地點相見, 索要後續的酬金。
原本任欲曉也是想花點小錢封他們的口, 誰料現在把縣城掘地三尺, 也找不到這兩個人了。
隻盼著別是蕭家搶先一步,已經拿捏了他們的把柄才好。
任長海定了定神,複而追問道:“除了這個,蕭老爺可還曾說別的什麽了?”
要知道他壓根不那麽在意任欲曉娶誰,任、蕭兩家聯姻,無非是彼此各取所需。
今秋各地糧食減收,又迎來酷寒冬日,居高不下的糧價背後,便是這幫賺得盆滿缽滿的糧商!
蕭青棣的父親經商多年,早就是老狐狸了。
這等局勢下,糧商稍微出點差池,回頭就容易被扣上一個囤積居奇的帽子。
但他精準地踩著那條線,不是不放糧,不控價,問就是他收糧食的價格也高。
他賺得或許稱不上是暴利,可也是非常客觀的一筆銀兩。
在這個前提下,任長海本來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想趁著兩家孩子的婚事敲得差不多時,也插一手今冬的糧食生意。
需知他們開醫館、賣藥材的利潤又能厚到哪裡去?
彭縣令動不動獅子大開口,把他的家底都刮薄了三分。
這下可好,他一時沒看住膝下孽障,就出去捅了個天大的簍子!
好端端門當戶對的婚事沒了,眼看就要到手的銀子也吹了。
至於那個姓喻的小郎中……
借此機會把他料理了倒未嘗不可,只是這年終官員審核,亦有刑獄訴訟一條。
彭縣令這老東西之所以總是拖拖拉拉地不愛立案升堂,個中原因不就是沒有案子,就無從談能否破獲。
到時候上頭的監察官員來轉一圈,看著壽安縣少刑獄訴訟的記錄,紙面上便也漂亮乾淨,顯出他治理有方。
這般等任期一到,他才有路子高升。
因而過去處理那些個醫館時,都是嚇唬一番便了事,沒有一次真的鬧到縣衙去。
可昨晚縣令不在,手底下的小兵拿了好處,搞得聲勢浩大。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
任長海捏了捏眉心,揮手讓伺候的人去端一壺平心靜氣的安神茶。
算著日子,彭縣令明日應當就會從府城回來了。
到時自己少不得再去走動一番,替那個混帳兒子擦屁股。
等到茶水端上來,任長海喝了半盞,嗅著那股子酸棗仁的味道,喚來手下得力的管事。
“那個用來陷害喻氏醫館的孩子現今如何了?”
小乞丐尋不著了也就罷,這家人一定得按在手心裡。
哪知管事聽了這話,當即一臉緊張道:“老爺,小的正要回稟此時,那孩子初時只是被喂了藥,嘔吐不止,又因本身就有癇症,一晚上就犯了兩回病,這眼看著……”
他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任長海怒喝道:“莫要說話吞吞吐吐!眼看著如何了?”
管事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如實答道:“回老爺的話,咱們醫館的郎中也說,這孩子治不治的,怕是都要不中用了啊!但是先前少爺發了話,說定要給這孩子托到衙門升堂,這可如何是好,還請老爺明示!”
任長海聽了管事的描述,得知那孩子已是口吐白沫,水米不進。
他擺弄著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瑩潤有光的玉面,映出他冷沉沉的臉色。
只見他沉吟片刻道:“想辦法吊著命,但不可治好,若真是沒救了……你知道應該怎麽做。”
他的語氣森涼,管事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但迅速明白了過來。
任長海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重重呼出一口氣。
……
城內另一角,添福巷口。
一輛馬車徐徐轉彎,最終停在溫家門前。
停穩後,車夫擱下馬凳,自裡面走出一個身披大氅,頭戴風帽的人。
在回屋通傳的人得了首肯後,此人撇下隨從,獨自進了院落,站定後摘下帽子。
方才被寬大的帽簷遮擋住的臉,赫然屬於蕭青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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