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安靜下來,通判看向屏風後方,問道:“先生可滿意了?”
陶燦道:“談何滿意,不過是坐看你等能做出什麽事來。汪大人這謀士也不甚聰慧,如今洋州已亂,還去送什麽殺良冒功的折子,良機已過,還非行錯事。”
“不過那誣陷我主殺良冒功的主意真正歹毒,也不知是何人想出來的。”
卻原來幾日前那場埋伏大勝,那支倭寇裡好些人沒剃倭人的頭,是知府等人刻意為海定軍精心挑選的。
引導出那歹毒主意的通判心中一驚,背後冒出冷汗,很快便汗流浹背。
陶燦站起身,窺見他心虛模樣,笑著自屏風後重新走出來:“兩封折子一前一後送到,那真是有趣。”
一封折子控告宋宴清殺良冒功,降低倭寇存在感、風險性;可另一封卻是倭寇瘋狂地侵襲全洋州的消息,完全與另一封折子內情背道而馳,想想也知道是有小人作祟。
通判望著他那醜到恐怖的笑容,心裡打了個寒磣。
有趣?怕是在朝堂鬧出大笑話、死得更慘才是!
真不知道虎威將軍從哪兒尋來這麽個瘮人的惡鬼充當門下。
通判小心道:“據說還牽扯了幾個家世好的。”
“哪幾個?”陶燦追問起來,又冷下聲補一句,“可別耍心眼,漏了重要消息。”
“不敢欺瞞虎威將軍,亦不敢欺瞞先生。”通判將先前沒說的事兒,又倒騰出來一波。
***
宋宴清於洋州各地奔波忙碌之時,這些折子信件沿著官道送出去。
最快收到信的是鄰居州府,不過不可能立即來人援助。
下一處,是巡撫衙門,離得亦不遠。但送到時,巡撫衙門絕對攔不住去往京城的李福一行。
最後,方才是山高皇帝遠的京城。
先送到宴海波面前的是關於殺良冒功的折子,看得幾位同處大事的臣子們面露訝色,討論起此事的真假來。
但沒過多久,宴海波還不曾開口,就收到了第二封信——洋州大亂。
“倭寇竟如此囂張?”
第121章
意識到洋州之事緊急重大,宴海波立即急聲道:“快去,請娘娘過來。”
“對了,還有顧千歲,再去一個!”
一州之地大也有限,洋州也更非那最重要之地,事態之所以嚴重全在一個“臉面”上。
人活一張臉,國家和朝堂也如此。與常人不同的是,對國家、朝堂來說“臉面”背後所代表的意味更多、也更為重大。
四方皆覬覦沃土之敵,倭寇都可以凌虐洋州,其他地界又如何威懾?
宴海波腦中閃過的第一想法就是狠狠收拾倭寇!
但隨後人聚得更多,諸多問題也在激烈地討論中陳述出來,最關鍵的落到一個字上——錢。
有沒有錢是一個問題。就目前的局勢而言,沒錢也要再擠擠,多少有些。
可日子都快到年尾了,為此挪出多少錢又是一個問題,那決定了反擊戰的規模。
戶部尚書擺出家底,不過是複述了一遍“家境艱難”四字而已。
隨後性價比的話題,擊潰在地方風風火火幹了十多年的宴海波那一舉擊潰倭寇的念頭。
但一時不成,慢慢來還不成麽?事情總要做的。
宴海波朗聲道:“洋州百姓此時身在水火,我等如何隻說朝局的困難,卻不想想那幾十萬百姓?鄰近州府調動軍力,運送糧草軍需,賑民糧食等,諸事我們都要去做。”
“要想辦得好,難。可我等在此地,正為克難興國而來。”
老實講,這位丞相大抵是目前以來最沒文臣模樣的丞相,回京都許久了,也還黑著一張臉,吃穿用都簡樸,不似文人才子們講究得很。但那股子帶著莽氣的正氣,恰是他們讀書時的書生氣。
王蘭君聽著,隻覺二十多載恍惚倒退,眼前的宴海波又成了當年的探花郎。
當朝也有探花選個好看的說法,可那一任,狀元與榜眼反倒在容貌、文章上都更具文華才氣。
皇帝宋齊光選出一甲後,曾私下與她笑說:“朕偏要點那個黑炭頭當探花,破破他們默認的規矩。寫在聖旨上的,方才叫規矩!”
王蘭君眨眨眼,望著眼前的臣子們,出聲道:“就依宴相所言,先救洋州,後驅倭寇。若有難處,可緩緩而行。”
她拿起眾人忽視的第一封折子:“看這折子,殺倭也不是那天大的難事。”
“將海定軍的軍眷一並算上,不過二千人。可算上前前後後的斬殺,殺倭、俘虜之人數,也已近兩千之數。”
高位上的皇后發出一聲嗤笑,隨後笑著問道:“諸位怕什麽呢?難不成還為倭寇擔心不成。”
似是玩笑之語,但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絕非玩笑之語。
王蘭君這一番話,壓下六部裡的南地聲音,連那質疑宋宴清殺良冒功的話都不再冒出來。
明面上,誰敢沾染上跟倭寇一體的乾系。
宴海波見狀推快節奏,定下方向和大略計劃。
忙至半下午,宴海波於突然襲來的饑餓裡弓下腰,緩過勁再起身,望著牆上的全國地圖眉頭緊皺,半響未語。
帝王的任性放縱,致使南方之遺禍無窮啊。
***
什麽天下、南方,洋州的人是顧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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