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道:“陳儀,你可記得這些時日它都是什麽時辰醒的?”
作者有話說:
淳兒莫哭,丞相有一天會非常非常愛你的……(*′I`*)
第35章 風腥(八)
“約摸在申時至酉時之間。”
陳儀回道:“丞相是懷疑是這胖貓兒暗中給十三殿下引路?”
張鄜臥在太師椅上,將那八寶盒抵在掌中摩挲了片刻,沉吟道:“應當不是,那時它還未醒。”
他的目光在那毛蓬蓬的腦袋上駐足了良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先前十三殿下落馬昏迷之事你可還有印象?”
陳儀點了點頭道:“有,這事似乎就發生在三個月前。據說當時三殿下、四殿下與十三殿下一道騎馬去後苑涉獵,三殿下與四殿下‘一箭穿甲’的比試一直到日頭落山才結束,之后宮人們準備收拾行裝回宮時,這才發現十三殿下不見了。”
“後來有個侍從在懸坡那裡發現了十三殿下的馬,一行人過去後才發現已經昏迷的小殿下。”
陳儀捋了捋胡子,沉思道:“似乎正是這次狩獵之後,四皇子便托吳大人將這胖貓兒給送來了府中,當時大人您同聖上一道去了五舟山郊祭,我本想著向您提前知會一聲,但小公子鬧著要,便隻好將那胖貓兒先作主收下了。”
“那十三殿下昏迷了近一個多月,聽聞宮中請來的醫師術士都束手無策,皇上也對其不聞不問,差一點便要找人來準備後事了。誰知過了些日子,那小殿下竟奇跡般地醒轉過來,除了身體有些虛弱外,竟無其他嚴重的恙處,也算是福澤深厚了。”
張鄜又問:“宮中無人覺得這病來得蹊蹺?”
陳儀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這深宮之中蹊蹺的事多了去了,樁樁件件都有說不清的離奇之處,十三殿下平日裡算不上出類拔萃,在宮中也鮮有人照拂,病好了也就好了,無人會去追究其背後的原因的。”
張鄜回想起雨中被鍾淳大聲喚住的場景,那小殿下身上似乎還穿著初春時聖上禦賜的舊服,不由皺了皺眉。
“說起來,十三殿下醒轉之時,那胖貓兒似乎就開始生怪病了,同那小殿下昏迷時候的症狀十分相像,白日裡幾乎昏睡了十個時辰,到了晚間才悠悠轉醒。”
陳儀一面答著,臉上也露出了疑竇的神情:“……這樣看來,此中確實有些古怪。”
張鄜側著頭,垂眼望著那銀塗博山香爐上騰起的煙,指節在桌前輕叩著:
“現下幾時了?”
語畢頃刻,只見原本盤在髹漆廂篋上的赤紅貓兒突然打了個噴嚏,竟是悠悠轉醒了——
鍾淳方才獨自一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會想著這可能是自己原身在張府待的最後一晚了,一會又想著變回胖貓兒的時間越來越短,日後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完全變回人,再也不能趴在張鄜膝上睡覺了。
他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受挫,竟鼻尖一酸,咬著牙哭了出來,誰料哭著哭著,便一頭栽倒在石凳上昏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便又回到了胖貓兒的身體裡。
鍾淳正值傷心時,此時此刻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張鄜,於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愁眉苦臉地跳下了箱篋,想要回到原身旁邊再狠狠地大哭一場。
“這奴兒三三今個兒這是怎麽了?”
陳儀望著那胖貓兒傷心而堅毅的背影,奇道:“往日它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婢女們討點心來吃,今個兒怎地一聲也不吭便出門了?”
張鄜看著那棕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石徑深處,這才起了身,朝陳儀伸手道:
“提燈給我。”
鍾淳在石階上耷拉著尾巴落寞地走著,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警覺地回頭一看,卻望見了一雙熟悉的繡金暗銀皂朝靴。
他悶著頭卯足了勁兒往前跑了好幾步,再用余光向後瞟時卻仍未甩掉那片烏雲色的衣角。
正當他打算再撒開腿跑快些時,那人低沉的聲音竟在身後響起:
“淳兒。”
鍾淳瞳孔驟地一縮,仿佛被一道掣天轟雷當頭劈下,全身上下的毛霎時裡焦外嫩地根根炸起,僵硬地回頭看去。
卻見張鄜面色淡然地負手立於青松之下,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平靜地凝視著他。
“奴婢在。”
少頃,一個梳著雙髻的青衣侍女從樹後緩緩行出,朝那人福身行禮。
鍾淳望見那侍女的模樣時才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
——虛驚一場!原來那人喚的不是“淳兒”,而是“椿兒”。
“那位公子如何了?”
那名喚“椿兒”的侍女恭敬地垂首回道:“那位小公子方才獨自一人散步到後院去了,他打發了周遭伺候的下人後,便坐在梧桐樹下一個人悄悄地抹淚。”
“小公子哭了一會,便倒在石凳上睡著了,我和綰姐姐怕他著涼,便先將他攙扶回東廂的客房歇息了。”
鍾淳:“……”
他哭之前還特意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才哭的,怎麽能想到還有這麽多雙眼睛在偷偷看著……
不對……
——張鄜竟然暗中派人監視他!
鍾淳回想起方才陳儀狀作閑聊的試探,心中一驚,現下才漸漸開始後怕起來。
幸好他方才沒有腳快地奔到原身旁邊,若是真讓那人跟上來,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令人百口莫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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