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人坐了沙發的一個角,誰都沒再說話。
池畔倒是想和解玉樓說話,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交流了,有些生疏。
而且解玉樓又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恢復記憶的清剿者,所以他不敢隨便說話。
費城裡的硝煙還沒有徹底散去,喪屍們依舊在瘋狂吼叫,表達憤怒。
以往這種時候,池畔都是自己縮在沙發上,忐忑不安地入睡。
但現在,他身邊卻有了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異能者中最厲害的清剿者!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池畔終於熬不住打了個哈欠。
解玉樓看他一眼,之後站起身道:“你睡吧。”
池畔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問:“那你呢?”
“看日出。”
“哦。”
池畔躺了下來,把小毯子蓋上,閉上眼睛卻又沒有睡意。
說的也是,清剿者就和他在同一個空間裡,他怎麽可能睡得著?
可轉念一想,解玉樓現在失憶了,那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一個可以和池畔說話的人類。
池畔睜眼,朝解玉樓看去。
解玉樓半坐在剛剛到他胯部的天台護欄上,長腿曲著。
他拿出一根煙點上,青灰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一點朝陽的光芒斜斜打過來,為他周身染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池畔不知道怎麽形容,只有一個直白的感覺,解玉樓真帥,比他看過的明星都帥。
解玉樓把玩著打火機,朝他瞥了過來。
他血紅的瞳孔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變回了墨一般的黑色,深沉的,像黑洞。
“不睡?”解玉樓問。
池畔抿唇,小聲說:“你不要走行嗎?”
解玉樓揚眉。
池畔收回視線,看著漸漸黯淡下去的星空,說:“我在這裡待了三年,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我想和你說說話。”
他雙手無意識地揪著毯子,有些緊張。
解玉樓沉默了許久,就在池畔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低聲說了兩個字:“睡吧。”
他沒說走。
池畔無聲地笑了,閉上眼。
快睡著的時候,他才聽到解玉樓好像又說了句話:“我不走。”
一覺醒來,已經是正午。
池畔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和往常一樣坐起身伸了個攔腰。
他揉了揉肚子,習慣性地自言自語:“好餓,再吃一小口牆吧,晚上再去割野草。”
話音剛落,他腿上就出現了一包麵包,還有一瓶水。
池畔震驚,隨即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救了個人,就立刻朝外看去。
解玉樓不知道從哪裡搬了個單人沙發,他正坐在上面,雙腿交疊,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打火機把玩。
“你平時都啃牆?”
池畔臉紅:“也不是,經常吃野草,迫不得已才會吃牆。”
過了一上午,解玉樓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他輕笑說:“不怕消化不良啊?”
這是池畔第一次看見他笑,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冰山映著暖陽,煙火綻放星空,小心臟砰砰直跳。
原來帥氣的人笑起來,比黑著臉更帥啊。
解玉樓勾唇:“池畔是吧?發什麽呆呢?”
池畔臉更紅了,他垂下頭,打開麵包的包裝袋,大大地咬上一口。
久違的美好滋味充斥著味蕾,這麵包居然還是夾心的,中間有奶油和炸好的雞肉,味道好吃的不像話。
池畔剛吃一口,眼淚就下來了。
他吸吸鼻子,打開水喝了一小口,他要省著點吃喝,這些東西他要等到實在饞了再拿出來嘗一口,平時還是要吃野草。
“吃吧,我有的是。”解玉樓淡聲道。
池畔一頓,紅著眼看他。
解玉樓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才像是又找到話頭,說:“吃完了洗漱一下,淋浴間的水我通好了。”
費城的水源其實並沒有斷,只是池畔住的這片區域的水管被砸壞了,解玉樓上午把天台的水管接到了其他區的水管上。
現在整個費城都沒有人用水,也就是說,整個費城的水源都可以由池畔自己使用。
池畔震驚:“真的嗎!”
他一邊問一邊站起身,放下手裡的麵包和水,隨便趿拉上鞋子就跑到洗手間,洗手間裡有一個透明玻璃隔起來的淋浴間。
現在不僅是淋浴間,就連洗手間的水都通了。
而池畔因為衝不了水而直接砸通,露出下水管道的馬桶,也被換成了新的,現在也可以衝水了。
池畔驚喜不已,從洗手間出來後看著解玉樓的眼神滿滿都是崇拜:“你好厲害啊。”
解玉樓按滅了煙,點頭:“快吃吧。”
“好。”
池畔樂顛顛地吃著麵包,小心的掐了自己一下,是疼的。
他真怕這一切都是夢,但現在看來不是,他真的有了一個人類“朋友”,這個朋友還很厲害,有吃的有喝的,還能幫他修東西。
解玉樓看著髒兮兮的男孩,忍不住笑了。
他確實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自己記憶中的人也一個都沒有,但他沒有覺得惶恐和煩躁,就好像,失憶後見到池畔這樣的人是很舒服的事。
等待人去洗漱的時候,解玉樓又起身把沙發上的墊子換了,換成了他上午從商場拿來的新墊子,毯子也換成了新的,很厚,因為天氣慢慢涼起來了。
換好墊子後,他就躺下來,大長腿有些憋屈地擠在沙發上。
池畔身上太髒了,估計要洗很久,解玉樓就眯了一會。
等他打了個盹剛睜開眼,池畔就推開門走了出來。
解玉樓抬眼看去,頓時怔住了。
之前的池畔臉有些黑,可能是被灰蓋著的,頭髮也亂,但現在洗乾淨後,解玉樓才真的看出池畔本來的樣子。
原來這麽白,這麽軟。
池畔身上穿的是解玉樓從商場順手拿的黑色運動套裝,袖子和褲腿兩側有白色的豎杠,將他整個人襯的就像個未成年的小孩。
池畔洗完澡後舒服極了,衝著解玉樓笑:“謝謝你。”
解玉樓點頭,問:“你成年了嗎?”
“我二十一了。”池畔走到他身邊坐下了,清爽的沐浴液和洗發水的味道,淡淡地縈繞在解玉樓鼻尖。
解玉樓後靠在沙發背上,沒再說這個事。
池畔側頭看他,小聲說:“你真的不走了嗎?你這麽厲害,肯定很多人在找你。”
解玉樓搖頭:“再說吧。”
他其實也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一想到要回什麽地方,他就有些生理性的抵觸。
他這人一貫的自在隨意,既然現在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
池畔有些開心。
他知道解玉樓早晚會想起來的,也早晚會離開,但不重要,至少這段時間裡,他是開心的。
即便解玉樓恢復記憶後直接殺了他,他也不會有什麽遺憾。
就這樣,他們兩人就莫名其妙地共同生活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台上。
小沙發被換走,變成了可以睡下兩人的大沙發,吃的東西雖然在消耗,但解玉樓總有辦法抓到一些野生的融合物,什麽兔子、野豬之類的。
解玉樓的手藝也很好,他會做很多好吃的烤肉給池畔吃。
他們一起吃飯、睡覺、看星星,他們會說很多的話,池畔會有意無意地說起城外的世界,解玉樓就會慢慢回想起一些東西來。
他們相處的很愉快,池畔對清剿者的恐懼早就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消失,他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這個強大的異能者。
解玉樓也一樣,他的記憶在慢慢恢復,是片段式的,但他離完全恢復已經很近了。
他也明白了自己應該屬於某個強大的人類組織,是因為出任務途中忽然精神汙染值超出臨界點,才把自己藏了起來,以免傷害到同伴。
而也是因為他這個做法,使得他自己出現了暫時的失憶。
還好有池畔救了他,並給他治療。
這個軟乎乎的男孩,在這段時間裡,一點一點地滲透了解玉樓的心,讓某些情緒在不知不覺中扎下根,發芽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