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星河一道,低頭萬家燈火。
酒意漸濃,趙眠合上眼簾,靜靜地感受著寒風吹拂在他微燙臉頰上的感覺。
接下來,終於到了這一日的重頭戲。
良晌,魏枕風的聲音在趙眠身側響起:“本王這一日伏低做小下來,太子殿下可還滿意?就說挑魚刺,包括父皇母妃在內,本王從未對旁人這麽做過,殿下可是獨一人。”
趙眠直截了當地讓魏枕風死心:“滿意,但不給解藥。”
魏枕風情不自禁地為太子殿下的果決鼓起掌來:“很好,很直接。看來,你的確是想逼我拿出殺手鐧了。”
趙眠閉目冷嘲:“事到如今,你還有殺手鐧?”
“有。”魏枕風道,“顧如璋,算麽。”
趙眠驀地睜開眼睛,眼中的醉意在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魏枕風見趙眠是這個反應,便知自己沒有猜錯:“你使這一招,一開始就是奔著顧如璋來的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眠也不打算和魏枕風繞彎子:“是,但我也確實不爽你睡我兩次之事。”
魏枕風頓時沒了表情,無奈道:“說正事呢殿下,你能不能先暫時放下兩次的事?”
趙眠說了聲“能”,立刻又道:“所以,顧如璋果然在你手上?他沒有自盡殉國?”
魏枕風喝了一口酒,盯著酒壺淡道:“顧如璋舍不得死。他還沒有親眼看到西夏復國,他怎麽舍得死。”魏枕風笑了一下,“即便受盡折辱,即便生不如死,即便每時每刻對他而言皆是人間地獄,顧如璋都不會求死。他會撐下去,直至……希望盡滅,萬念俱灰。”
趙眠能從魏枕風的語氣中聽出來,魏枕風對顧如璋似乎並不全然是被對方暗擺一道後的咬牙切齒,反而帶著一點惋惜英才之意,像是在可惜像顧如璋這般外貌如玉相,內裡如磐石的經世之才沒有生在他北淵,而是生在無藥可救的西夏,成為了他的對手。
趙眠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一條醒目的紅線,已經伴隨他月余了。
倘若顧如璋真的沒死,那他十有八九是在魏枕風手上。以魏枕風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到顧如璋和萬華夢的關系。
趙眠沉聲道:“你一直都知道顧如璋和萬華夢的私情。”
趙眠口吻如此肯定,魏枕風也沒什麽可裝的了。他痛快承認:“是。”
趙眠臉色難看:“你還在我面前演了那麽久,呵。”
他想起那夜他和魏枕風一同夜探漵園,他自以為瞞過了魏枕風,沒想到魏枕風一早便什麽都知道。
趙眠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和我一起去查漵園的禮單?”
魏枕風解釋道:“這你就誤會我了。我當時隻知他們關系不一般,怎麽個不一般法,到底有多不一般,我並不知曉。不過那時看到你不自然的表情,又聽你講了那個為見心愛之人不惜殺母製造喪儀的故事,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些。萬華夢……應該是愛慘了顧如璋吧,”少年笑了聲,一副看好戲的戲謔表情,“不斷複刻他和顧如璋初遇時的婚宴不說,甚至不惜給自己下蠱,誰聽了不說一句厲害。萬華夢雖然是個瘋子,但他有軟肋,他的軟肋就是顧如璋顧太傅。”
趙眠藏在錦衣袖擺中的手悄然握緊。魏枕風每說一句,他的力氣就加大了一分。
好一個北淵小王爺,虧他還費盡心思地隱瞞,好氣啊。
萬幸,魏枕風有殺手鐧,他也有他的底牌。
趙眠壓下心底的挫敗感,鎮定道:“交出顧如璋,我把解藥給你。”
魏枕風淡道:“且不說顧如璋不一定在我手上,就算在,我也不能給你。滅西夏的是我北淵,西夏的一切,美人也好,遺寶也罷,皆屬北淵,容不得他國覬覦。”
“那我們還在此處浪費時間作甚。”趙眠冷冷道,“已經沒什麽可談的了,孤勸王爺趕緊去找雌雄雙蠱的解藥,免得三月後蠱發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說完,轉身要走。
“別急啊,我覺得我們可以各退一步。”魏枕風將人拉住,“我雖然不能把人給你,但我可以給你一樣他的重要信物。”
趙眠狐疑道:“什麽信物?”
“一樣或許能讓萬華夢開口,亦或能引出皇城司余孽的信物。它有多大用處,取決於你有多大本事。”魏枕風爽快道,“我欲用它來交換雌雄雙蠱的解藥,你意下如何?”
趙眠陷入沉思。
雌雄雙蠱的事情一旦解決,他和魏枕風都能騰出手來去找西夏遺寶,魏枕風還要額外去處理皇城司余孽之事。而這顯然不是能輕易解決的問題,否則魏枕風也不會找了兩年還沒找到。
西夏遺寶乃是西夏皇室和權貴數百年財產的積累,其數額巨大,堪比一小國國庫。除了南北兩國,東陵肯定也在暗處窺視已久。魏枕風怎麽可能那麽好心給他尋找遺寶的重要線索,他口中的“信物”若真的能引出皇城司的人,魏枕風為何自己不用?
但同時趙眠也很清楚,三國之中,最有可能找到西夏遺寶的一定是北淵。北淵才是親眼見證西夏亡國的國度,負雪樓掌握的情報和線索遠勝其他兩國。唯有將北淵的情報化為已用,南靖才能勉強有幾分勝算,即便無法獨吞西夏遺寶,也能分下一杯羹。
魏枕風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問:“考慮清楚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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