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大家就忘記了那張曾驚豔他們的清麗小臉,直到今天小臉再次蹦出來喊:我還在!
可不是在麽!面對面瞅誰能忽視?白秋的好看,是櫻桃的紅紅得照眼,箱上串鈴嘩啷啷響個沒完,是剛做好的棗糕落著金蜂,玻璃粉擦著大瓷盆泛的光使人睜不開眼。
靚,真靚!他今天還描了眉,擦了白團團,換去灰撲撲的舊衣,穿上淺綠色的短打,青翠的就像伏在荷塘小圓葉上睡覺的嫩蛙,可愛到無以複加。可惜了是個男的,要是個小娘子,這群打光棍的家丁可就不淡定了。
“唔,找大夫……是個理兒!要是小光的死真有貓膩,我們必須得報官!”
七胡大爺撚著胡子表示認同,王篩撇撇嘴,把周大夫找了過來。
老大夫撥開人群走到已經僵硬的小光身前,扒扒眼皮,拉拉舌頭,最後在姑娘們羞澀的嬌嗔下,握住了小光的那個,然後站起身,對七胡說:“錯不了,是馬上風。”
“馬上風!!”
剛安靜下來的人群立馬又炸了。
“小光真玩馬了!”
“我就說嘛,怎可能是凶手?這是上官宅,這些年一直平平安安,我天天守著大門,就沒看到奇怪的人進來!”
“可不是,自己人更不可能,大家都是認識多年的老長工了,再不和,打打架拌拌嘴就算,還能真去殺人?”
“也沒聽小光和誰不好,剛剛篩子說那些害我這頓緊張!還以為要像七俠五義似的,上官家也出了大案!”
“行行行,都別在那瞎說,該幹嘛幹嘛去,散了!”混亂之際七胡再次蹾地主持大局,“小光的事到此為止,不準私下討論,更不準張揚!要是讓外人知道咱們上官家的馬夫半夜玩馬死了!小姐的臉可就沒處放了!”
一錘定音,又有老大夫作證,王篩無話可說,七胡朝他揮了揮手,王篩悻悻而走,白秋也想走,可沒走幾步就被七胡叫了回來,一起被叫住的還有賴頭。
“你們兩個。”
七胡駝著腰吩咐,“小光的後事得有人操辦,按理說這事該交給夏滿,可夏滿不知遼到了哪。處理屍首要緊,不能拖,白秋,你既是夏滿屋裡的,心思又頗為縝密,這事就交由你來辦。悄悄地快速辦好,別走漏,辦完你代我去姑子廟添柱香,不管怎麽說是在中秋家宴前死了人,要上香拜神去晦氣!”
“是,大管家。”白秋應了。
七胡又轉向賴頭,“你和小光關系好,他死了,我出筆撫恤費,小光家裡有什麽親人,你跑趟腿,把錢給他們,務必把來龍去脈說清,不許閑雜人等來鬧,再擾了三小姐。”
“遵命!”賴頭也痛快地答應了。
事情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了,一條人命,一個算不得陰謀的陰謀,如此簡單就落了幕。
一開始白秋還只知道怕,現在他明白了,所謂真相,甚至不如大院高宅主子們的一張臉皮,小光不值錢,他白秋也是一樣。
他終於能夠了解,錦兒為何一定要入贅上官家,有錢沒錢差別真的太大,不止體現在生活,也體現在受了委屈侵害,能不能為自己討回公道。
今日的小光不能,他日的白秋也不能。
白秋拿著七胡給的錢,默默地,竟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悲哀,盡管,躺在地上的小光是逼迫他強/奸他的罪魁禍首,如今草草收場,讓他一眼看到屬於自己的未來,那是和錦兒涇渭分明的未來。
如果有一天,他的存在,對錦兒、上官家是一種汙點,白秋毫不懷疑,老管家會用最殘忍的手段把他驅趕,並封上他的嘴!
“秋哥?秋哥?”
白秋蹙著眉不說話,賴頭卻興奮地在邊上直叫:“秋哥,你真聰明!”
他開心地像頭大鵝,“要不是你出來,我就被王篩繞進去了!看不出,他還挺有情有義的,我和小光玩的時候,小光從來也沒說要帶上他。”
“我也是誤打誤撞。”
白秋攥著錢袋摩挲,“他們起疑是不覺得小光會去玩自己心愛的馬,由此推出他可能死於他殺,我讓周大夫一驗,驗出他就是死於馬上風,事實當前,王篩不信也得信了,他怎麽能想到,小光玩的不是馬,是我呢?知道這事的,就只有你一個啊。”
賴頭:“我一定不說。”
“我信你,賴頭,謝謝。真沒想到,你會在兄弟和我之間,選擇我。”
“兄弟做了錯事,走了壞道,就不再是兄弟,他那麽欺負你,良心早就沒了!我是傻,但大是大非是知道的,就算他不欺負你,欺負別人,我也要和他割裂,更別說,他欺負你。”
賴頭撓了撓頭,手摸向褲兜七胡交給他的撫喪金,“不過這筆錢,我還是得送過去,而且我決定再添一些。小光錯了,小光的妹子沒錯,秋哥,我話說了你別生氣,小光的喪事求你辦好,我不想他去了地府當孤魂野鬼,拜托了!!”
第63章 冬冬
從窯子裡出來,夏滿像突然變了個人,身量還是那麽高,但眉宇間那股正氣沒了,肩往前松著,眼睛不複清明,就像這條街上最常見的老嫖客——嫖完,松松垮垮地離開,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再嫖,完全不想明天,也沒打算好好過日子,一個頹喪的,腐爛的,得過且過的老嫖客。
夏滿有些懊惱昨晚一時衝動,白秋那樣拒絕,令他對自己的男人氣概產生了懷疑,這氣概說具體也飄渺,說飄渺也具體,必須得試一試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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