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嚇了一跳。
“公子,公子,你們的馬跑了!”那老嫗也顧不得那麽多,連忙上前,去敲側屋的木門。
卻未料,剛敲了兩下,門便開了。
門裡,空空蕩蕩,唯獨疊放整齊的土炕上放了碩大的兩錠銀兩,被窗外的陽光拉長了影子。
——
此後幾天,方臨淵再想起那日的場景,都還有些想笑。
一人高的土牆,於他二人而言什麽都算不上,抬手一撐,丹田發力,輕而易舉地就躍出去了。
二人輕飄飄地落在了院外,迎面便是青朗的水洗一般的晴空之下,接天的、翻滾的麥浪。
“今年定然是個豐收的好年。”方臨淵看著那片麥田,不由得輕聲感歎道。
趙璴在他旁側嗯了一聲。
方臨淵轉過頭去,看見的便是一身黑衣的趙璴。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夜裡來去無影的夜行衣,這會兒在日光下卻顯眼得很。而他隱匿身份在外,還不忘單手抱著帳冊,另一隻手取出蒙面的黑巾來,神色冷肅而平淡地準備將臉重新蒙起來。
可這夜色下殺氣騰騰的姿態,在日光明媚的白日裡,看起來竟有幾分煞有介事的有趣。
明亮的日光落了他一臉,豈是遮得住、匿得起的呢?
方臨淵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而旁側的趙璴看著他,片刻,也忍不住緩緩勾起了嘴唇。
這樣明媚的太陽,不必再遮掩什麽了。
他靜靜看了方臨淵許久,緩緩摘下了覆面的黑巾。
——
方臨淵手下的那個副將果真膽小怕事。
他放下話之後,一整日,那副將都矜矜業業地把守著府庫和府衙,裡頭的官員出入不得,外頭的百姓也各個按照帳冊上的數額,領取的糧食一粒都沒少。
方臨淵與趙璴在下坪村分別後,回到建陽,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府衙外一片人來人往的熱鬧,來往的平民臉上皆帶著喜氣,哪有前些日來死氣沉沉的模樣?
此後幾天,便順利多了。
建陽郡與薊北府的事一傳出,其他六個郡的官員不敢真硬等著方臨淵前來。幾個郡陸陸續續地接開了糧倉,待方臨淵趕到時,遞交上來的都是乾乾淨淨地、將租稅與救濟完完整整派發給百姓們的單據。
之後幾天,方臨淵也隻消將這些成果一一核實就夠了。
數日之後,朝廷下令緝捕於高旻與各郡涉事官員的旨意發了下來,方臨淵與副將等人也皆得了嘉獎,要他們回京之後即刻入宮領賞。
這對方臨淵來說稀松平常,但於那副將而言卻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次。
他一時有些興奮,返程的路上在方臨淵身側喋喋不休。
他說自己即便在京任職,一年到頭也只在除夕大宴上遙遙見過陛下一面,還沒這樣去陛下面前,領陛下之賞過呢。
“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那副將在他旁側笑嘻嘻地說。
方臨淵聞言,側目看向他,說道:“要想再有這樣的機會,需得先將你的肚子練下去些。”
副將低頭,看向了自己騎跨馬上之時,疊在鞍韉之上的三層將軍肚。
他不好意思地笑出了聲:“是是是,這儀態實在不好看,教陛下見到了,確實不大好看。”
方臨淵卻抬手,手裡握著的馬鞭輕輕在他肚子上敲了敲,說道:“是這樣的肚子,只怕提不動多重的槍。”
“將軍?”那副將不解。
“京城駐軍可是上京最後一重屏障。若真有外敵殺到京城的那一日,莫非你要用這樣的身軀去與敵軍拚殺嗎?”
那副將當即恍然,坐直了身體。
“是!將軍所言甚是,屬下記住了!”他說道。
方臨淵淡淡笑了笑,轉過了頭去。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事也想問你。”他說道。
“將軍請問!”副將肅然道。
“小事,不必這樣嚴肅。”方臨淵說。“若有一人……曾救過你,該如何才能表達出自己的謝意呢?”
說起這個,副將那就來精神了。
他是誰?京中若論人情世故,他還是很排得上號的。
“這還不簡單!”副將說道。“若是貧者,便送金銀,若是商賈,就送便利。若是什麽官員啦,下屬什麽的……”
說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止住了後頭的話頭:“不過,將軍也不是那種會給人行方便,送權柄的人。”
卻見方臨淵搖了搖頭:“他這些都不缺……他似乎沒有什麽缺的。”
聽到這兒,副將也犯了難,半天都沒憋出一句話來。
片刻,他一拍馬背,恍然道:“是啊!將軍!若是他什麽也不缺,那您就送於您而言要緊的、珍貴的。”
“是嗎?”方臨淵有些遲疑。
“只要您心思誠,對方定然是感覺得到的!”
卻見那副將篤定地點頭:“屬下願拿性命打包票!”
——
這天,方臨淵領兵回了京城。入宮歸還虎符之際,鴻佑帝極其欣慰地誇獎了他一通。
“事情交在愛卿手上,當真讓朕放心極了!”鴻佑帝說道。
“陛下謬讚。”方臨淵行禮道。
“好了,此後這段時間,愛卿便隻管好生在京中歇歇。錦衣衛的那些案子,我特與林子濯說過,這些時日先不要拿來打擾你。”鴻佑帝笑得和藹,對方臨淵溫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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