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一抹眼角,滿臉鼓勵地望著他,那意思是“你快點進去啊!”,沈韞氣勢洶洶往前走了兩步,旋即又默不作聲退了回來。
“你先進去跟陛下通傳一下,不然我進不去。”聲線陡弱。
高福:“……”
高福在沈韞備受期待的目光中艱難挪步,最後不得不鼓起勇氣一馬當先。
沈韞聽著高福在裡面通報,看不見江瑢予表情,不過沒有多久,他就聽到江瑢予一句淡淡的“叫他進來吧”。
沈韞成功進了禦書房的門。
他進來時江瑢予頭都沒抬一下,隻問:“你有什麽工作要向朕匯報?”
沈韞行了一禮,隨後道:“臣想向陛下稟報,今日京畿治安良好,無不法事件發生,臣還揪出了幾個探子,重新加固了京畿邊巡防備工作。”
“嗯,做的不錯。”江瑢予聞言一點頭,抬眸看向他,“你還有別的事嗎?”
沈韞視線往高福那邊瞥了過去,高福強頂著兩道灼熱目光,奮勇挺身:“陛下,您該用晚膳了。”
“……”
“就算您不用,沈統領也是要吃飯的,沈統領辛苦一天,還要長身體呢,他不能不吃飯。”高福語無倫次說完,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口不擇言些什麽了。
被說還要繼續長身體的沈韞:“……”
江瑢予眼神似笑非笑地在兩人身上逡巡一圈,沈韞簡直想扶額,然而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隻好梗著脖子硬說:“是的,陛下,微臣還未用飯。”
說完緊張屏息等江瑢予發話。
就在他以為江瑢予會說“你餓了為什麽不自己去吃飯”,或者“你用不用膳關朕什麽事,自己的事情都安排不好”之類,結果卻聽到自然一句“叫人傳膳吧。”
沈韞不可置信猝然抬頭,江瑢予已經站起了身,白皙冷秀的面容在燭光映襯下竟然顯得十分柔和。
那一瞬間,沈韞仿佛出現一種江瑢予正在溫柔注視他的錯覺。至於為什麽說是錯覺,因為下一刻,江瑢予公事公辦的聲線便隨之響起:
“正好,朕也有事要問沈統領。”
江瑢予走至沈韞身前,一張漠然到無可挑剔的秀麗臉龐古井無波,仔細看去,甚至隱隱帶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沈韞的一腔私人情緒瞬間被兜頭澆了個透,他沉默跟上江瑢予到外間用膳。
高福準備的動作十分迅速,完全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上了年紀的太監,兩人走這幾步路的功夫,晚膳就已擺了滿桌,琳琅滿目目不暇接,顯然是準備良久。
江瑢予不在意,沈韞也垂頭耷腦無精打采的。
突如其來的沉默氣氛讓高福一下子啞了言,他隻好當自己是個無形的布菜工具,不停給兩人夾菜,要不是擔心江瑢予不好好吃飯他也不會夾在兩人中間這麽尷尬戳著,進退兩難。
好在江瑢予及時開口,“高福,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高福瞬間如釋重負,放下公筷飛快出門,其速度之快堪稱平生之最,臨走前還不忘體貼地為兩人關好門。
江瑢予夾了一塊棗木熏鴨慢條斯理吃著,中途不忘覷了眼沈韞,“不是要吃飯嗎,吃啊。”
沈韞這才動箸,開始吃了起來。
“朕聽說你最近和翰林院來往甚密,怎麽,是有職務上的交叉嗎?還是有其他困難沒有及時告知朕的?”江瑢予語氣平淡,仿佛真是閑聊。
然而沈韞卻知道,這位多疑的陛下開始盤問了。
京畿邊巡和翰林院自然是八竿子打不著,沒有半點職務交叉,唯一聯系的紐帶不過是他和顧緋書的關系,但這無關緊要。
沈韞謹慎回答:“沒有。是臣在翰林院有一好友,時常往來而已。”
“好友?怎的沒聽你提過?”江瑢予神色微動,抬眸朝他看去。
“只是個普通朋友。”沈韞聲線有些低。
江瑢予有時問地太多太細,總會給他一種他還在乎自己的錯覺,然而沈韞知道,眼前這個人並非出於此因,那不過是帝王天生的強勢掌控欲作祟。
尤其是江瑢予對他。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想就旁人的事多說。
江瑢予見他不想再談,眉間一冷,什麽普通朋友連談都不能談了。
江瑢予冷聲提醒他,“翰林位置緊要,朝廷上不知道多少目光盯著,就連丞相也特意著人下過請帖。既是普通朋友,若無要事就不要來往了,免得落人口舌徒生事端。”
“是。”沈韞手指緊緊抓住竹筷,用力將心裡酸澀情緒鎮壓下去。
江瑢予乜他一眼,看他這般,將要出口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到底還是吞了回去。
他放輕聲音,溫聲道:“吃飯吧。”
沈韞心裡因這三個字一下子差點決堤,他大口吞了一口飯這才勉強穩住幾欲外泄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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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過後。
高福幾次三番偷瞄江瑢予神色,見他狀態正常,這才放心。天知道昨晚他在外間候著有多心驚膽顫,想進去看看情況又怕自己多余,好不容易等沈韞出來,問他話也不說,真是急死個人。
好在陛下把飯吃了。
江瑢予眉峰緊壓,秀麗俊美的臉上滿是陰霾,就連那平時慣常勾起的一點唇角都壓緊下去,盡管大多數時候這是因為嘲諷而非開心,但總比沒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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