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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江瑢予召見李長丞之後,這人就像銷聲匿跡了一般沒有一點水花。
當然,他在市場上做的那些事一切照舊,禦史因為這事恨不得天天進宮找江瑢予商議,甚至著急上火到嘴巴都磨出水泡了。
江瑢予倒是耐心至極,半點不擔心。
就在江瑢予差人用一盅雪梨下火羹送走禦史後,他忽然想起來件事,問高福:“沈統領最近如何了?”
高福眯起眼笑道:“世子這段時間進宮進的很勤,就是可惜陛下政務繁忙,不然陛下正好可以和世子一起共進晚膳,世子在時陛下晚飯都能多吃些呢。”
江瑢予裝聾作啞當沒聽見,繼續埋頭審批奏折。
“世子先頭見到奴婢,還問候陛下了。這人好歹是陛下看著長大的,陛下身邊至今都沒個體己人,更是誰的關心也聽不進去了,哎,奴婢都不好和世子說實話……”
“你剛說,沈韞今天進宮了?”江瑢予對高福的嘮叨置若罔聞,他一抬頭,搭上高福前半句話。
高福神色肉眼可見地欣喜起來,高興回:“不錯,這幾天世子基本日日入宮。”
“今天不是他當值,進宮作甚?”江瑢予又沒了表情。
高福一見他表情就知不好,連忙收起笑意,繃直身體謹慎答:“今日當值的林指揮夫人忽然早產,林指揮請急假回府去了,世子給他代職。”
“……林指揮。”江瑢予喃著這個名字,眼睛輕輕眯了起來。
若他記得不錯,這個林指揮是夏立淳一手提拔上來的,此人私下裡可沒少為丞相辦事,沈韞何時和他有了聯系。
“陛下,可有何不妥嗎?”高福一見江瑢予神色,頓時也緊張了起來。
“無妨,”江瑢予將心裡剛升起的一點懷疑壓下,又問:“對了,他最近和翰林院那邊還有往來嗎?”
“沒有。世子這段日子不是在當值就是在宮裡。”
“朕知道了。”江瑢予閉了閉眼,沒再想沈韞的事,他原本是有事想要問沈韞的。
現在看來,也不用了。
第16章
一連幾日上朝,沈韞能明顯察覺到江瑢予的不對勁,原因無他,只因為他對這個人實在太過熟悉。
熟悉到深入骨髓。
江瑢予一點細微的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即捕捉,更何況還是這麽明顯的差別對待。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就是有種江瑢予在刻意無視他忽略他的錯覺,盡管這並沒有任何根據。
沈韞接連幾次發言江瑢予都沒有理會,不管他說什麽江瑢予總是輕飄飄的一語帶過,好似全然沒有他這個人。
沈韞掩在寬大官袍之下的手掌不由攥緊了。
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始終緊緊追隨著端坐高位之上不可侵犯的掌權者,而那掌權者從始至終都吝嗇多分一絲眼神給殿下景仰他的朝臣。
早朝結束,眾臣陸續離開金鑾殿,著急趕回府用早膳。
唯有沈韞,仿佛被釘在了原地,注視江瑢予離開的背影久久不曾動彈。
江瑢予並沒有回寢殿用膳,他的寢宮隻他一人,回不回都無甚重要,他平時用膳大多都是在禦書房,甚至有時候忙起來宵衣旰食,或是食欲不振更是用膳都懶得用,任憑高福勸幹了口水而仍自巋然不動。
今日也是如此,江瑢予回寢殿換下朝服,穿上一襲輕便繡金盤龍赤金常服,直接就叫上了幾個留置宮中的年輕官員,在禦花園進行考察。
江瑢予登基雖僅三年,但下屬官員大多由他一手培植起來,朝中官員流動趨勢有了極大變化,重科考輕世襲,短短三年間新鮮血液傾灌如注。
江瑢予也會時常抽空考察這些人。
眾人邊走邊聊,而沈韞遠遠看著。
他眉梢都不禁壓緊,唇線也緊緊繃直,就這麽隔上遠遠一段距離,看著江瑢予一行人。
江瑢予在面對其他人時永遠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笑意吟吟的模樣,不管是誰想要接見他,這位政務繁忙日理萬機的陛下都肯花費時間來接見。
唯有他,想見江瑢予一面卻比登天還難。
沈韞有時候真覺得不公平,為什麽這個人陪他長大,教他世故,讓他離不開他,卻轉頭又能將他棄若敝履視而不見。
就連高福每次看到他都會忍不住上前慈愛地問候兩句,而江瑢予卻連提都不肯提一次他,甚至還要回避——
等沈韞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些什麽時,他已經克制不住走到江瑢予面前了。
江瑢予一撩狹長漂亮的鳳眸,注視著來勢洶洶的沈韞,目光還時不時瞥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同在考察眾人間的顧緋書。
不過一場普通的會見而已,有必要緊張成這樣嗎,竟然還追到這裡來了。
“擋在朕跟前做什麽?”江瑢予見他不說話,終於說出了這幾天以來第一句主動的話。
“陛下恕罪,臣有要事需急稟陛下。”沈韞經提醒,這才躬身沒什麽禮數地行了一個勉強過得去的禮。
江瑢予疑惑“哦?”了一聲,眉峰一挑,問:“你有何要事稟告朕?”
沈韞看了一眼他身後眾人,不卑不亢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宜有外人在場,還請陛下見諒。”
說完眼風凌厲掃過江瑢予身後的眾臣。
不得不說,沈韞這一眼相當唬人。
他本身氣質就十分勁厲,那是在戰場上歷經血腥洗禮千錘百煉出的獨屬於武將的攝人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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