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直遊離在人群邊緣,從未開口說話的蘭亭,忽然出聲。
因為身體異常虛弱還沒有恢復,青年說話的時候語氣有點虛浮,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雖然他的聲音很小,但大家卻莫名聽得非常清楚。
“……穆先生,這個賠償是替穆家要的,還是替我要的?”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微妙。
原本穆家找上門來除了要說法之外,還是想讓茅山賠他們那塊髓,當初花費巨大代價拿到的東西,就這麽因為意外給提前用出去了,他們想方設法都再也弄不到新的髓,就只能用這種方法,想讓茅山出出血。
在他們之前的打算裡,茅山賠了髓之後,自然是要歸還給穆家自己,帶上蘭亭也單純是想讓他親眼看看自己大仇得報。
但青年突然這麽一問,卻顯得穆家有些卑劣。
他們損失的那一塊髓,盡管是用於救治青年,但對方之所以會受這麽嚴重的傷,追根究底還是為了他們家的穆椿。
所以那塊髓是青年應得的,也是穆家必須給出去的,用這一塊髓,換了他兒子平安。
但如果茅山賠了髓,髓又還給穆家,就只是青年重傷瀕死,而穆椿平平安安,相當於他們穆家什麽都沒損失。
這樣想來,確實不太說得過去。
敏銳地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穆椿的父親突然抬眼轉身,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青年,心中忽然湧出一陣懷疑。
但還沒等她說話,就被茅山掌門截住話頭,那老家夥原本該是理虧的一方,誰料竟然倒打一耙:“好啊你,我看你就是想要我茅山的髓,後悔用自家的東西救了那小道友,所以想來彌補損失!”
“你顛倒黑白!”穆椿的父親氣急。
都這種時候了,為了避免被人扣上一頂恩將仇報的帽子,他也只能說:“我穆家找茅山討要說法,自然是給我兒子和他朋友一同討要,至於賠償的東西,我穆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貪圖什麽,一切盡歸這位小兄弟。”
這話一出,茅山長門便高興了,穆家人要是一直不依不饒,他還真不好解決,但現在換成了那個年輕的小子,那就好辦了。
茅山掌門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用早已經爛大街的話與人搭訕:“我看這位小友面善得很,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或許是在茅山密室中。
蘭亭抬眸神色淺淡,語氣意味深長:“或許吧。”
得到回應之後,見青年從始至終都不似要咄咄逼人的樣子,茅山掌門頓時心中滿意,斷定對方應該十分好說話,也容易動搖。
於是他旁敲側擊地說:“小道友身體恢復得怎麽樣?”
“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傷勢還未痊愈,所以看著臉色蒼白。”蘭亭道。
茅山掌門摸了摸胡子:“既然小道友已經被治好,損壞的根基也已經用髓恢復,我觀小友天賦不凡,應該也是用不上多余的髓了。”
“不像我門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一個個的天賦不行,就只能靠髓這樣的身外之物,勉強養著。”
他這樣子明晃晃的,就是將自己不想賠償的想法寫在臉上,甚至還想道德綁架,穆家人簡直要被他這無恥的樣子氣死了!
穆椿怕蘭亭被說動,連忙不停轉頭給他使眼色,但青年卻好像沒有看到。
茅山有髓,但蘭亭明面上已經獲得了一定數量的髓,他並不是出身名門,只是個半路出家的,家裡也沒有任何人需要髓,所以如果大量獲取髓,難免引人猜疑。
茅山的髓他一定會取回來,但不是現在。
於是青年忽略穆椿都快抽筋的眼睛,歪頭道:“茅山弟子傷我至此,即使我不要髓,難道茅山也能厚著臉皮不賠償嗎?”
往常跟人周旋,大部分人都會因為要臉,而被茅山掌門的不要臉打敗,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言明他不要臉。
多少也是個大門派的掌門,對方打直球,茅山掌門還真不好就這麽一直賴下去。
他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又微笑起來,說:“既然小道友這次是被厲鬼所傷,不如我送你一件法寶——攝魂鈴。”
這攝魂鈴是茅山至寶,能夠收攝魂魄,操控鬼怪,甚至還能在一定程度上蒙蔽鬼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寶。
這東西對茅山來說十分重要,但再重要,也終究比不上能蔭澤所有弟子的髓,所以他便只能忍痛交出這東西。
穆家人肯定是更希望蘭亭能要髓的,畢竟現在他們已經插不上話了,但穆椿的身體需要髓來養護,他們就只能寄希望於蘭亭能拿到髓,然後再從青年手中交易。
蘭亭自然也明白穆家人的打算,但如果真的遂了他們的願,那他這次的算計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一場。
於是他笑了一聲,道:“可以。”
“很好!”茅山掌門頓時高興起來,大手一揮,一枚精致小巧的手持鈴,就被送入蘭亭手中。
而此刻,茅山之外傳來陣陣騷動,蘭亭忽然側目朝山門看去。
不知道門中發生了什麽,一群剛從劍窟中出來的弟子,正興高采烈地回來,手中拿著各自的戰利品,喜悅的情緒溢於言表。
而攻擊穆椿的那幾人也混在其中,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青年忽然開口:“茅山掌門,你想要的證據,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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