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蘭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止不住地焦慮起來。
能讓謝拾檀有性命之危的劫難,只有誅滅魔祖一事,但謝拾檀不可能放手不管。
他要怎麽才能幫謝拾檀破劫?
他正煩惱著,外面忽然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聽上去像是來了不少人,隨即門口出現了畢蘅的身影:“誰,膽敢擅闖此地!”
方才整棟小樓的符紙都燒盡了,引來了藥谷其他人的注意。
畢蘅急匆匆帶著人提劍趕來,連站在邊上的謝拾檀一行人都沒注意,視線先落到了燕葭身上,看清他的側臉時,整個人都蒙住了,手中的劍差點當啷墜地:“燕……燕師兄?”
燕葭沒什麽表情地側眸看了他一眼。
畢蘅一眼就看出了燕葭此時的模樣,霎時方寸大亂,語無倫次:“燕師兄,你的腿……”
後面跟過來的藥谷修士們聽到畢蘅的聲音,紛紛大驚望來。
“燕師兄?!”
“燕師兄不是已經……怎會墮成惡鬼?”
“谷主!”
“這幾人是誰?從何處來的?”
“燕師兄的腿怎麽了?”
一片嗡嗡的忙亂聲中,燕葭眼底浮過薄薄的譏誚,捏著聞人舟的喉嚨,將他從床上生生拽起來,輕聲細語:“惡鬼自然是來索命的,我為何會變成這樣,你們該問你們的聞人谷主。”
原本想要撲過來救聞人舟的人腳步齊齊頓住,更加驚惶不定的視線掃到了垂著頭一言不發的聞人舟身上。
氣氛一時僵持住了。
就在此時,之前被溪蘭燼用法術催眠睡過去的司清漣竟也趕來了。
他從朦朧的睡意中驚醒,發現小樓的動靜,擔憂師父和師叔的安慰,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免怔住。
原本眼神沒有什麽波瀾的燕葭在看到他時,陡然有了漣漪。
司清漣望著燕葭,表情也愣愣的。
他們二人,長得……有些說不出的相似。
燕葭意識到了什麽,扭頭冷聲問聞人舟:“他是誰?”
聞人舟不說話,畢蘅連忙代答:“燕師兄,這是清漣啊!是你兄長燕笙的孩子,他的名字是你取的,你還記得嗎?”
司清漣猝不及防聽到自己的身世,瞳孔都睜大了。
燕葭望著司清漣,眸色極為幽深:“我聽說他出生時,是一個死胎。”
畢蘅立刻道:“清漣出生時,的確沒有什麽生息,是阿舟將他溫養了幾百年,才讓他恢復過來,長大成人的,燕師兄,你快放開阿舟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最後一句話出來,燕葭還沒說話,聞人舟先低啞地開了口:“沒有誤會。”
燕葭來索命了,什麽都瞞不住了,也沒必要再瞞。
他的神色有種極度瘋癲的冷靜,抬起臉,一字一頓道:“是我陰狠毒辣,貪慕虛榮,欺師滅祖,害死燕葭和燕笙,又毒害了師父。”
此話一出,門裡門外都是一片倒抽冷氣聲:“谷主?!”
司清漣更是宛如被人敲了一悶棍,腦子裡嗡嗡的。
師父在說什麽,師叔又在說什麽?
他從小長在藥谷,師父對他雖嚴厲,但也親如生父,師叔不常與他見面,待他卻極好。
司清漣一向發自內心地崇敬著師父和師叔。
可是現在他突然得知,自己是那位傳聞中的燕師伯兄長的孩子,師叔還親口道出,是他害死了他的生父。
司清漣腦子亂哄哄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陡然之間,他所熟悉的人和事好像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溪蘭燼眉頭一皺,總覺得聞人舟這狀態有點不對勁。
聞人舟平靜地說出了那番話後,又望向了溪蘭燼,嘴唇動了動,給他傳音。
“魔祖復活之事,我不知情,你因誅殺魔祖的大義而死,我亦痛惜,憎恨魔祖。我雖非好人,但也未到那個程度,信與不信,全看你。”
溪蘭燼眉頭皺得更緊:“你要做什麽?”
“當心澹月宗的人,你說的復活魔祖一事,應當是他們所為,對謝拾檀下手,也有他們。”
“靜夜蘭一事……我沒什麽好說的。”聞人舟停頓了一下,“抱歉的話就不說了,你們應當也不想聽。”
這些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越來越會做出一些從未設想的事,比如暗害謝拾檀。
他表面風光背地腐朽,到今日迎來了燕葭,終於扯下了光鮮亮麗的外袍,露出了裡面的不堪。
燕葭從看到司清漣後,表情就沒那麽凶狠了,甚至掐在聞人舟脖子上的手都無意識松了一些力道,但他很快就又回過神來:“聞人舟,你在愧疚?”
從燕葭進門到現在,聞人舟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聽到這句話後,才偏開目光,短暫地和燕葭接觸了一下,低聲道:“在師兄看來,我這樣的人,縱使說是於心有愧,你也不會信吧。”
燕葭目無表情:“算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聞人舟又很乾澀地笑了聲,滿頭披散垂落的長發讓他看起來比燕葭還像一隻厲鬼:“我無話可說,殺了我吧。”
說完,閉上了眼。
溪蘭燼恍然。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聞人舟方才對他說的是……遺言。
司清漣渾身一震,脫口而出:“不要!”
聽到司清漣給聞人舟求情,燕葭臉上陡然繚繞起一絲黑氣,怒喝:“你知道他是你的什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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