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漣啞口無言,無措地望向畢蘅:“師父……”
畢蘅向來穩重得體,但眼下的情況,他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他早就因為聞人舟的異狀,隱隱察覺到了不對,方才得到了證實之後,更是完全不知如何開口了。
聞人舟害死了燕葭和燕笙,還有自己的師父,他有什麽資格阻止燕葭報仇?
也不知為何,燕葭的動作還是停頓住了,久久地盯著他墮入地獄也想爬回來掐死的人。
眼見著氣氛又再次僵滯,江浸月耐不住地狂扇扇子,已經後悔跟過來了。
聞人舟是該死,但是他就是心煩。
溪蘭燼也有些煩躁,把玩著謝拾檀的手指,剛想和謝拾檀說點悄悄話緩緩心頭的悶氣,謝拾檀忽然偏了偏頭,嗅到了一股極淡的藥味,大手果斷一把捂住溪蘭燼的口鼻,提醒道:“屏息。”
江浸月和曲流霖反應極快,即刻聽了謝拾檀的話屏住呼吸,門邊烏泱泱的一群人卻沒這麽快的反應,還是疑惑:“什麽?”
“你是什麽人?”
“這、這不是江門主嗎?江門主為何會在此地?”
說話間,其他人也後知後覺察覺到了空氣中那絲若有似無的味道。
原本陷入沉默的燕葭察覺不對,眸色一厲:“我還以為你當真心有愧疚,想要以死謝罪,沒想到你還藏著這手段!”
不知什麽時候,聞人舟竟然將藥粉混入了滿地的符灰之中,掩藏在符灰氣息中的藥粉隨著塵埃的漂浮,進入了其他人的鼻腔。
這藥粉不知是如何做的,不僅畢蘅在內的藥谷修士們身體全部僵住,控制不住自己,就連燕葭的魂體竟也一時無法自控了。
然而和燕葭想象的相反,聞人舟灑下藥粉,控制眾人,不是為了趁機逃跑。
他視線空幽地抬起頭,很輕地笑了一下,隱約中溪蘭燼竟看出了當年初相遇時,那個乾淨羞澀的少年。
“聞人舟罪孽深重。”聞人舟道,“對我有殺意之人,殺了我吧。”
話音剛落,鮮血噴濺。
燕葭扭斷了聞人舟脖頸的瞬間,如他所言的對他有殺意之人,應聲拔劍,幾把劍同時洞穿了他的身體。
他竟然不是為了求生,而是求死。
第77章
對聞人舟心生殺意之人,自然不少。
被畢蘅召集過來的,都是藥谷的中堅力量,不乏曾經燕葭的追隨者和朋友,還有老藥王的其他弟子,每個人與燕葭和老藥王的牽扯都很深。
驟然得知他們身隕的真相,哪怕往日與聞人舟關系再好,如何不震怒,如何不心生殺意。
被摻雜在符灰中的藥粉激化放大了內心的殺意,又被聞人舟的聲音魅惑命令,拔劍而出時,眾人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包括了畢蘅。
血順著劍尖滴滴答答淌落在地,聞人舟的脖子被捏斷後歪出一個詭異的角度,臉色煞白地望著燕葭,低微地喃喃道:“我一直害怕你回來,又在等著你回來……師兄。”
最開始意識到燕葭並未徹底消失,而是化為了厲鬼,會來尋仇時,他無比心虛恐懼。
溪蘭燼一句“你怎麽變成了這樣”,謝拾檀一聲“為何”,還有記憶之中,師父失望的眼神中那句“徒兒,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句句如針扎在心。
等看到燕葭之時,他反倒從惶恐中冷靜了下來,生出一種等候已久的解脫感。
修士的飛劍與凡鐵不同,除了傷及肉身,還會碎裂神魂。
聞人舟眼底的光芒迅速消失,燕葭卻沒覺得痛快。
他休養生息,蟄伏了幾百年,好不容易回到了藥谷,殺了聞人舟,卻沒有想象中報仇雪恨後的快意。
滿屋的死寂中,溪蘭燼陡然察覺到不對。
身死之後,神魂也會破碎,但在聞人舟的神魂破碎飛散出時,他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謝拾檀也察覺到了。
溪蘭燼脫口而出:“小謝!”
謝拾檀“嗯”了一聲,無需溪蘭燼多言,便探手一抓,將聞人舟即將散逸的神魂抓回來聚攏,在眾人的視線之下,那團散發著微弱金光的殘魂裡,纏繞著一股黑色的魔氣。
正道修士的神魂本該是純白的或是散發著金光的。
溪蘭燼的猜測得到證實,盯著那道黑氣低聲道:“果真是魔祖的魔氣……他的神魂被魔祖侵染了。”
被魔祖汙染了神魂的人,輕則放大心底惡念,重則發狂弑殺——或許這二者的輕重也能顛倒一番,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和一個神志清醒的壞人,二者孰輕孰重,很好分辨。
也不知道聞人舟是何時接觸到了魔祖的魔氣,做那些事時,是出於本心,還是因魔氣侵擾控制不住自己,又或者是他順應著魔氣的影響,去做了那些事,讓自己無所負擔。
溪蘭燼並未收著聲,原本還因為聞人舟之死呆住的一屋子人聽到他的聲音,惶惶不已地望過來:“魔祖?”
“魔祖不是早已被誅滅了嗎,谷主難道是被魔祖蠱惑才會如此?”
“江門主,你身邊這幾位是誰,你們怎麽會在此處?”
“谷主……谷主隕了。”
謝拾檀一言不發,彈彈指將魔氣從聞人舟的神魂中剝離出來,手指冷酷地一握,魔氣便被瞬間碾消,那股令人不安的氣息變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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