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士聽了,冷冷一笑:“隻聞上京有條季狗,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咬,如今一見,季狗算不得什麽,陸狗才厲害,動起手來便是滅門之勢,有這樣二位心狠手辣之人,他日對戰韃靼蠻子,將這二狗放出,何愁不能壯我大齊軍威!”
一聲季狗罵的響亮,引得季懷真陰鷙回頭,心想你罵陸拾遺就罵陸拾遺,憑什麽還要扯上我季懷真。
在眾人眼中,今夜殺人放火的是陸拾遺,怎麽這也能扯上他季懷真?!
他冷哼一聲,抽出白雪腰間長劍,上前將人給捅了。
那小道士悶哼一聲,直挺挺撲在地上。
“還有誰有話要說?”
又一道士開口,竟是比剛才那位同門聲音更加洪亮,罵得更加下流,背挺得更直。
“季狗陸狗乃大齊二忠犬,就連殺人作惡也要掙個你死我活,只是不知陸大人此番前去若是碰見韃靼人,又能像那季狗般咬死幾人!”
又是句句不離季狗!
壞就壞在季懷真花名在外,朝野皆知這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已成為最標準參照物,評價一人時只需說上這人相較季狗如何,便可知其心狠手辣程度。
季懷真氣不打一處來,捅死一個還有一個,這群道士似是知道今日必死無疑,鐵了心要激怒他,陸狗陸狗的叫著,一個一個的死著。
當真是大難臨頭一身男兒血性,什麽都不怕了。
季懷真長劍捅進捅出,殺人如切瓜,鮮血順著劍身流到地上匯成一注。
別人罵陸拾遺他不管,甚至還要拍手叫好朗聲稱快,可憑什麽連他也給罵上,他又招誰惹誰了!
眼見已殺至最後二人,見識過這般狠毒手段,那二人不似同門師兄,早已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不住求饒。季懷真更是不把人放在眼中,正要手起劍落,手腕卻被人凌空一握,再也動彈不得半分。
“夠了。”
回頭一看,竟是燕遲。
只見他牙關緊咬,渾身不住顫栗,顯然已是怒極,不複往昔溫柔。
“這兩人已經向你求饒,你非要屠人滿門?說到底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那個姓曾的已經死了,你要他們的命又有什麽用。”
這還是季懷真頭一次見燕遲用這樣的眼神盯著自己。
他心中一陣快意。燕遲聽旁人談論起他季懷真種種時,便是這樣帶著怒意不解,憤然不屑,如今這樣的眼神,終於出現在了他看陸拾遺的時候。
只是究竟為什麽還有一絲痛心疾首的憐惜?
事到如今,親眼所見,燕遲居然還不死心,他居然還對陸拾遺心存幻想。
陸拾遺的好運氣,可真是叫人嫉妒。
燕遲對陸拾遺的愛意越是難等可貴,季懷真就越是想要破壞,他得不到的東西,陸拾遺也別想有。
他掙開燕遲的手,手起劍落,兩劍掠過去,直接將剩下二人割喉。
有什麽熱熱的東西噴在季懷真臉上,他抬手一抹,見是血,將他英俊面容趁出三分邪氣,再抬頭一看,燕遲眼中連憐惜也沒了。
季懷真又想起什麽,突然笑了笑,指著燕遲,對白雪吩咐道:“他手腕上有個紅點,長得像你們女人才點的守宮砂。”
“你把他那塊皮給我剜下來,大人我要留著。”
話音一落,侍衛們便將燕遲團團圍住,只有白雪站著沒動。
燕遲怔怔站在原地,若方才只是對“陸拾遺”的殘酷手段不解憤怒,也只是為旁人的性命動了惻隱之心,出手攔他不要他濫殺無辜徒增殺孽。可這人卻要人剜下他手腕上的疤。
他都告訴他了,這疤是為了救他娘留下的。
他都告訴他了,他爹待他娘不好,他定不學他。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他明知道這疤是什麽意思,明知道他說這話時是抱著怎樣的情意,現在卻要叫人剜下來,說要留著。
第16章
燕遲一時間呆在原地,背後是火光衝天的道觀,眼前是滿眼譏誚,滿手鮮血的意中人,不明白一夜的功夫真就天翻地覆。幾個時辰前二人還柔情蜜意唇齒交纏,這人摟著他的脖子,叮囑他不要被人騙了。
他茫然地看著季懷真。
那可憐眼神先是引得季懷真一陣暢快解氣,一想到陸拾遺現在該在燕遲心中如何卑鄙無恥,他就興奮地渾身戰栗。
可這種種快意後,季懷真竟又說不出的煩躁,煩躁到他笑都笑不出來,連殺幾個人也不夠,燕遲可憐兮兮的眼神也無法讓他忽略這股晦澀不明的酸楚。
“既如此,你又為什麽對我這樣好?”燕遲啞聲問道。
季懷真心想,他又哪裡對他好了?
當即冷哼一聲:“沒見過你這樣蠢的,頭一次見怪稀罕,不哄著你,你又怎心甘情願?”
燕遲不吭聲了,他固執地看著季懷真。
“就只是這樣?”他又問一遍,“就只是逢場作戲?”
“那你還想怎樣?”季懷真皮笑肉不笑,“你這樣看我幹什麽?真是叫人討厭。”
既討厭,又狡猾卑鄙,他最厭煩燕遲這種有赤子之心的人,一顆真心敞敞亮亮,不管不顧地就捧到眼前頭來,照得人無處遁形。
燕遲突然上前。
周身近衛嚇了一跳,手中刀劍俱對準燕遲。一把雪亮長劍衝他探來,燕遲跟看不見一樣,視線落在季懷真臉上,妄圖窺見一絲一毫的言不由衷,長臂一伸,動作快到幾乎看不見,眨眼間將那人繳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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