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山叫他別自己畫,“待會兒叫上慶陽,讓他給你畫。”
陰司通緝令的事兒還沒過去多久,不適合。等雲程這陣子慢慢過渡,表現出對畫畫感興趣,跟著葉慶陽學炭筆畫,結果青出於藍,這就差不多。
雲程辦事沒他謹慎,老老實實聽他的話。
葉慶陽今天在相看贅婿,很難挑中一個合心意的。
能上門入贅的,都有這樣那樣的難處,家裡窮還是好的,就怕遇上懶的、帶病的。
現在爹娘看他在縣裡當帳房先生,提議他在縣裡找一個,爺爺說怕縣裡離得遠,他家管不住,往後怕慶陽受委屈。
正說著,葉存山跟雲程過來找他。
他聽完跟家裡人說一聲,就陪著他們一起去雲仁義家。
葉存山對他親事也有些上心,問他介不介意找書生,“實不相瞞,我有同窗願意入贅,就是臉皮薄,自己不敢出去找,等著兩頭都有這個意思了,可以相看相看。”
葉慶陽夫婿難找,也有他自己讀過書,再跟大字不識的糙漢沒什麽共同語言的原因。
以前的話,他是不敢找書生的,花銷太大。
現在有低價紙,他覺得可以試試,就怕別人說他人醜心高。
葉存山是他堂哥,能說這話,該是心裡有底,路上說了點男方情況,葉慶陽說:“那等回縣裡後,我跟人見個面吧。”
快到雲仁義家時,隔著一段距離就能聽見他們家的罵聲。
葉慶陽說要不叫雲程別去了,“你們回來沒到村裡走動多少吧?他家發瘋的時候,還說要程哥兒跪祖宗牌位前懺悔呢。”
一家子流民過來的,祖宗牌位沒帶,記得幾個刻幾個,主要祭拜的還是父輩。
雲程心裡害怕,但這事是為他做的,哪裡能躲人後面?
他跟著一起,進門後雲仁義家的吵鬧就為之一靜。
李秋菊跟雲麗麗成日裡後悔把簪子還給他,聽她倆念叨多了,雲仁義心裡也悔。
所以一聽雲程是要他簽欠條,他就不樂意了,“別想了,不可能,那銀子也不全是我家花的,你家先前有七畝地,也是這裡頭出的。”
流民分過來,照例分地,這邊靠水靠山,水田好,旱地砂石多。
雲家是兄弟倆流落過來的,一起分的就那七畝地,把不肥沃的地分給大哥,說這也算他家花了銀子,也就雲仁義說得出口了。
葉存山說:“你以為我是來跟你好好商量的啊?我狀紙都寫好了,今天你配合,咱們有話好說,你不配合,咱們官府見,順便也請縣老爺審審,你往年搶弟媳首飾,算個什麽罪。”
雲仁義心虛,這東西拿出來壓他,一壓一個準。
但再問手鐲樣式,他就說不記得,想含糊一點,把重量說輕一點。
葉存山說:“你在哪家鋪子融掉的?”
雲仁義就知道他這是要刨根問底,尋思著這都十多年了,就是鋪子還在人還在,人家記不記得這事都不好說,想賭一把,“碼頭那家的首飾鋪,樣式我真不記得。”
李秋菊說她記得,“你們同意讓葉忠去造紙作坊乾活,我就說。”
她嫌棄雲麗麗乾活不好,也疼了十多年,想要她嫁個好人家。
雲麗麗嫁得好了,他們才有盼頭,家裡氣氛能變一變。
雲仁義看她一眼,倒沒攔著。
這事葉存山跟雲程兩個就能做主。作坊有他們一半,主要乾活的人都是葉家人,外姓一個沒有。
當時剔除出去的,就是雲程這邊提了要求,他松口,加一個人不難。
而且李秋菊不是給她兒女要,是給葉家人要,他松口壓力沒那麽大。
得了準話,李秋菊才描述樣式,雲程把紙筆給葉慶陽,自己也認真聽著。
葉存山一樣拿紙筆,把她口述的文字記下來。
就是一遍聽完,葉慶陽不好動筆。
李秋菊見識短,知道上面有花,有字,但說不出來是什麽花,什麽字。
形容了花瓣葉子大小,手鐲粗細,葉慶陽照著畫出來,時隔已久,她只能認個模糊。
看他們這表情,還怕人反悔,“你們可提前說好的!”
葉存山看雲程,“要麽去碼頭首飾鋪問問。”
就是不抱太大希望,打聽出來的可能低。
雲程垂眸歎氣,“簽欠條吧。”
還是太理想了,不行的話,到時這銀子還清,他把欠條燒給爹娘看,也算交待。
雲仁義報低了數目,葉存山要他好好想想,“這個粗細的鐲子,不可能那麽點銀子,去首飾鋪子打聽,找出花樣的可能性低,但價格翻出來卻不難。”
帳本在那裡呢。
那家做生意不講究,只看銀子,打點一些出去,能叫人查個帳。
雲仁義這才捏著鼻子報了準數,“八兩。”
雲程給存銀打個銀製玲瓏球,加進手工以後都有四兩。
就是因著這,又問過金價,算著該有十五兩左右,才說叫他家簽欠條。
不然就幾兩銀子,簽什麽簽?
雲仁義哼一聲,“就這個數,你要不信,自個兒問去。”
“我會問的,”雲程說:“這麽少,你現在還了吧。”
雲仁義不知什麽時候抹了印泥在手上,這會兒倒是利落,直接在欠條上摁了手印,“三月底我會還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