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根據安德烈所說,那是來自未來的記憶。
或許他是被艾琳誤導了,畢竟艾琳以為自己前往了未來,實際上她回到了過去。
基於這個前提,艾琳的確做出了一個關於末日的「預言」。
她如今說,那預言就是指向了一夜末日。
但是……一夜末日。就算當時的艾琳因為缺少了一些關鍵信息,因而不知道那其實就是一夜末日,記憶商人也應該知道吧?
作為托雅的旅館,記憶商人可比艾琳有著更高的地位、掌握著更多的信息。
而一夜末日,這是多麽無聊的、廣為人知的事情啊。記憶商人為什麽會被一夜末日相關的記憶吸引呢?
剛剛回到托雅的艾琳·吉奧克,似乎並不打算解釋自己言行不一的地方。
莫爾也沒有追問,他聳了聳肩,就說:“那麽,歡迎回來,艾琳女士。”
艾琳的表情也松弛了一些,她微笑著說:“當我去往了那麽多不同時間點的托雅,我還真是懷念此刻這個平靜悠閑的托雅小鎮。”
“或許是因為我們正迎接著一位不可思議的客人吧。”
“聽起來,您好像知道什麽?”
“艾琳女士,你去往了那麽多種不一樣的托雅,就沒發現什麽嗎?”
艾琳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們不再交談。遠方群山之處,太陽的光輝也已經灑落下來。那一瞬間的美麗景象,令莫爾與艾琳都保持了安靜。
過了一會兒,艾琳略微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就準備回到托雅鎮。
“您的餐廳被轉賣給塞勒斯先生了,我得跟您說一聲。”莫爾像是突然想起來,就跟艾琳講到這事兒。
“我知道。”艾琳點了點頭。
這也不出意料。對於時間旅行者來說,未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她就算遠隔幾十年幾百年,恐怕也能快速知曉現如今正發生的事情。
“對了,安德烈通過約拿告訴我,他是受到了某人的啟示,所以才放棄成神。”艾琳說,略微遲疑地問,“這個某人……”
或許她知道,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向莫爾求證。
“科斯莫·蘭赫爾。”莫爾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艾琳略微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與科斯莫·蘭赫爾只見過兩次。在那兩次會面之中,科斯莫給她留下的印象,都是一個挺有好奇心、但也沒什麽特殊之處的年輕男人。
科斯莫·蘭赫爾卻能改變那個頑固殘酷的影子商人?
這讓艾琳五味雜陳。
“那麽,我就不打擾你的休息了。”莫爾說,朝著艾琳點了點頭,隨後消失了身影。
艾琳只是輕微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裹了裹身上的鬥篷,緩步走進了托雅鎮。
這一天上午,科斯莫去雜貨鋪上班的時候,聽莫爾說了這事兒。
“艾琳女士回來了?”科斯莫有點意外,“所以,安德烈……”
“托你的福,安德烈終於不打算成神了。”莫爾翻過一頁書,漫不經心地解釋說,“或者說,不打算成為人類定義中的神。”
莫爾的話無疑證明了科斯莫心中的猜想,不過科斯莫此時卻無暇思考這個問題,他心中癢癢的,很想知道艾琳女士穿梭時間,究竟知道了一些什麽。
莫爾倒是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就說:“艾琳女士恐怕不會願意跟我坦誠。不過,對著你,她說不定能願意說上兩句。”
“為什麽?”
考慮到莫爾頗為惡劣的性格,科斯莫是帶著些許警惕說出這個問題的。
“因為,是你讓她解脫了啊。是你勸服了安德烈。”莫爾說,“所以,她大概也挺感激你的吧。”
科斯莫一時語塞。
他一開始對艾琳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因為那個時候,艾琳以一種神神秘秘的、確鑿無疑的語調,宣稱科斯莫終將會留在托雅,無法離開。
那種輕微又帶著些許的敵意的傲慢,讓當時的科斯莫十分不適應。
至於如今,在他已然了解艾琳的許多故事的時刻,那些不愉快就成了一種更為複雜的、動容的、微妙的情緒。總的來說,那或許可以解釋為,他對於艾琳的人生的好奇。
這個攜帶著時間的詛咒的女人,其過去、其愛情、其命運,都有著一種輕微的引人悲哀的地方。
而更為悲哀的是,她的死亡也並不意味著瘋狂命運的終結。或許,那反而是開始。
科斯莫這麽想著,當天下班的時候,也還是去了趟吉奧克餐廳。他覺得,艾琳說不定就會在餐廳。但是他卻失望了。
餐廳裡的員工反而還不知道艾琳女士回來的事情。
科斯莫也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他只是照舊打包了一份晚餐。在吉奧克餐廳轉手給塞勒斯先生之後,艾琳女士失蹤帶來的最後影響也已經消失不見。
如今這家餐廳還是被稱為吉奧克餐廳,口味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的確有一個人,消失了那麽長的時間。
……托雅鎮的居民好似都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但是,科斯莫得承認,他恐怕永遠無法習慣。
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住所,然後在門口,望見一個令人驚訝的身影。
“艾琳女士!”他連忙說,“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來拜訪你,蘭赫爾先生?”艾琳以那種一貫的輕柔、帶著些許笑意的語調說著,“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得登門道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