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楚逸塵聽到雲墨慌急的語調,終於轉頭安慰了一句,“他應該不會再來,只要……”
說著,楚逸塵的視線再次移向窗外,那是柏空離開的方向。
只要柏空照他說得做,那麽伍勝便有很大幾率改口,當然,楚逸塵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會未卜先知的法術,今日這一局,也不過是在賭,賭伍勝的自大,以及對他的輕視。
單憑柏空表現出來的耿直和重情義的性格,並不足以讓伍勝容忍對方身邊有一個與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但這個人若是無足輕重,不值一提,那就是另一說。
楚逸塵的父親楚望,貴為左都禦史,昔年集結了那麽一幫大臣,在朝堂上公然批判伍勝的罪狀,大有要拿他下獄問罪的架勢,結果不過一夜的時間,便被他抄了家,妻兒老小盡數入獄,自己的頭顱也被伍勝的好兒子伍鋒斬了下來。
楚家上下三十二口人,皆在那一場冤案中被處死,唯一活下來的楚逸塵,則被貶入了教坊司,那一年他剛剛才十二歲,不過一個膽怯無力的幼童,在伍鋒面前嚇得瑟瑟發抖,見到父親身死,連話都不敢說一句,如今十年過去,在教坊司中學了一身伺候人的本事,還被一個男人睡了,這樣一個人,能有什麽威脅呢?
伍勝向來狂妄,在他心裡,楚逸塵只是個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便是放手讓對方去咬,楚逸塵都未必能咬下他一塊皮毛,因此,他應當不會拒絕以楚逸塵為條件,換柏空為他效力。
不過,楚逸塵知道即便這一計真的成了,他也無法離開教坊司,單憑狂妄伍勝無法獨掌大權那麽久,他行事自有縝密之處,所以他即使容許柏空跟自己在一起,也會讓自己一直置於他的視線下,也就是教坊司的監視中,這是另一重保險。
這自然不是楚逸塵想要的,可以他眼下的境況,也只能先想辦法保住性命,其他的暫且放一放,十年他都等了,只要還活著,他總歸會等到機會的。
但即便是如此簡單的願望,他也未必能實現,伍勝到底是怎麽個態度,柏空的表現又如何,他眼下一概不知。
楚逸塵忐忑且焦躁,他跟柏空認識剛剛兩天,可他卻把這麽重要的事壓在這個僅僅認識了兩天的男人身上,從昨夜做下這個決定開始,他其實就有好幾次後悔遲疑,但他又想到柏空說“我當然不會選其他人,我只要你”時的神情,認真且專注,就好像,從今往後,柏空的眼底隻容得下他一個人一樣。
因此,他最終決定賭上這麽一次。
楚逸塵等待著結果,他從柏空離開時就在等,等了一個白天,終於,傍晚日落時分,在街道盡頭,遙遙見到了柏空的身影。
他立即從窗邊站起身,柏空也瞧見了他,站在路上,仰著頭,對楚逸塵揚起了一個勝利的笑容。
楚逸塵懸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下,這一局,他終究是賭贏了。
第13章
“這衣服好難穿……”柏空一邊嘟囔著一邊試著他的新官服,三天前他還是個平民百姓,現在則是百戶,正六品的武官,那麽衣著服飾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隨便,得按照規矩,正正經經地把官服穿好。
官服是繡娘根據他的身材量身定做的,趕工了三天才交到他手裡,按理說應該很貼身,但是柏空第一次穿這麽繁複的服飾,理了半天也沒找到門竅,本該威武挺拔的青色彪紋武袍被他穿得東倒西歪。
楚逸塵實在看不下去,走過來幫柏空整理。
“伸手。”楚逸塵一發話,柏空便乖乖伸平雙手,像是任擼不咬人的大狗,任由楚逸塵在他身上動作。
楚逸塵將柏空的衣服穿好,袍角也都理平後,又拿起那條素銀腰帶,張開雙手環住柏空的腰,幫對方系上。
他的身形比柏空略矮一些,他替柏空系腰帶時,柏空就低著頭看他,看了會兒,突然說了一句:“老婆真好。”
楚逸塵的動作頓了一下,這三天裡,柏空倒也時不時會叫他一聲老婆,他從那一夜起決定不跟柏空解釋夫妻洞房的真相,而是跟對方演戲開始,他就默認了這個稱呼,但他每回聽到這兩個字,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別扭。
一來,他是個男人,這是個本該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詞,怎麽聽怎麽覺得怪怪的,二來,柏空喊他老婆時總是帶著種真摯的歡喜,就比如此刻,他是真切地覺得楚逸塵很好,這種純粹的感情像一面剔透的鏡子,總是能讓楚逸塵想到自己欺騙利用對方的事。
楚逸塵斂了斂眸,想著盡量對對方好一點罷,以後他若是能活著報完仇,便跟柏空將一切都坦白,到時柏空想罵他也好,揍他也好,他都認了。
他幫柏空把腰帶系好後,微微退開幾步,上下打量了一圈。
“好看嗎?”柏空眼睛亮亮地問。
這件方才還亂七八糟的武袍,被楚逸塵這麽一整理,就變得貼身挺拔起來,柏空自己覺得很好看,但他還是期待楚逸塵的答案,畢竟在獸類的規則裡,雄性長出漂亮的花紋或羽毛,都是為了吸引伴侶,自個覺得好看沒用,得老婆喜歡才行。
楚逸塵一時沒說話,他看著柏空,一身青色彪紋武袍,腳踏粉底長筒皂靴,素銀腰帶勾勒出他勁瘦有力的腰身,更襯得他身姿挺拔,英武不凡。
當然是好看的,無論是衣服,還是柏空本身的身材相貌,都有十足的男子氣魄,英俊倜儻,是楚逸塵分外向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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