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薛文瑧就在江南東路之中,大小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等到周清衍身體好上一點, 又閑不住去問薛文瑧:“你們當真把紀丞招攬來了?”
薛文瑧聞言一愣隨即淺笑:“說來我還要多謝周公子大恩, 紀丞來了之後庫中銀錢不減反增。”
楚恆把這一塊事務全盤托付給了薛文瑧,紀丞來了之後薛文瑧立刻就意識到此人的實力非同尋常立刻把部分產業的實權交給了他——果不其然紀丞三下五除二改了部分稅策, 挖渠打井, 販賣吃不完的糧食。
甚至還能在新帝已經和百刃樓宣戰之後在江南東路的省城乃至周邊幾個鄉縣城邦中都開起了店鋪,赫然一副風生水起的做派。
薛文瑧歎為觀止,感歎紀家得此人才卻處處打壓,潘家也是個糊塗的,也就靠著大少爺傻人有傻福。
周清衍沉吟片刻:“如果我記得沒錯,兩浙一帶的太守苦賦稅許久, 你且讓紀丞降價把糧食賣進兩浙。”
薛文瑧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眼睛一亮:“公子是想······”
周清衍坐在榻上, 一身素白之衣,前不久淺淡的眉峰如今恢復了濃黑, 柳葉似的平添三分風情, 臉色蒼白虛弱, 好在唇帶了些血色,眸光清淺淡然,深處卻蘊含著運籌帷幄。
他就像朵極盡綻放的花, 看著嬌弱美麗,實則處處都帶著毒, 這副過分好看的皮囊倒成了最為人畜無害的部分。
周清衍輕聲道:“原國首都定在北方, 國庫稅收和糧食大多需要通過兩浙和荊湖北的河運, 若是要走夔州陸路少不得要路過荊湖北路。”
佔領一個地方的運輸從來不止武力一個辦法, 紀丞的生意頭腦足夠告訴他該怎麽做。只要掌握了這兩個地方的糧食儲備,沒了糧草原國大軍寸步難行。
薛文瑧想通了這一點眼眸中頓時湧現出濃濃的欽佩之情:“公子神算。”
周清衍只是微微勾一下嘴角,揮手示意他退下。不聊還好一聊就聊到了半夜。
方伯已經下了死命令讓他沒事少費腦子,最好一天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周清衍如今不敢得罪這個小老頭,隨即就打算閉眼休息。
轟!
遠處驟然一聲炸響,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轟隆聲。周清衍猛地披衣而起,厲聲喝道:“阿薔,薛文瑧呢?”
阿薔原本在門口打瞌睡聞言一個激靈:“這,奴婢不知道。”
周清衍面沉如水大踏步向前走。阿薔連忙跟上:“閣主,方伯說您現在需要靜養······公子?”
周清衍腳步不停微哂:“傻姑娘,再躺下去家都被人轟沒了。”
剛剛那一聲巨響旁的人也許不熟悉,但周清衍很熟悉——一年前魯藝為了討嘉興帝歡心從西洋買回來的大炮,據說一炮可以轟開一面城牆。
後來周清衍曾經偷偷潛進錦衣衛內部親眼見過那幾門炮——忌憚至今。
沒想到魯藝買回來的大炮會比主人本身命還長。不過這倒是給了他一個信息。
周清衍心中不無諷刺地想到,三步並作兩步登上了城牆,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底下蒼夷的大地,身穿盔甲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廝殺怒吼之聲不絕於耳。
靠近城牆的一方為首將領是個穿黑衣的男子,持雙刀,一刀揮出就有一顆人頭落地。
遠離城牆的一方,有個男人立在馬上,夜風吹得很猛,吹起了他的深紫色的衣袂和頭髮,露出一張周清衍熟悉的臉。
“魏成雲。”周清衍眸光森寒一字一句地說道。他鬥倒了魯藝扶持魏成雲上位,豈料養虎為患,魏成雲不知何時攀上了燕雎,如今居然走到了兵戈相見的地步。
穿過漫天的黑雲魏成雲也準確地看見了周清衍,臉上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你說的沒錯,國師不在前線。”
錢封一個文臣這下居然也在戰場上,聞言嗤笑一聲:“他可是楚恆心尖上的人。”
魏成雲眸子一沉,忽然拿起了指揮旗狠狠向下一揮。
周清衍驀地蹙起了眉峰:“不好!”魏成雲還沒來得及問如何不好,一眨眼青年跳下了城牆。
薛文瑧失聲:“周公子!”
有部分魏軍已經衝到了城牆底下,還沒來得及高興地開始架梯子攀城牆,只見天上掉下來一個人,白衣臨世面若謫仙。魏軍中的士兵大概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心下忍不住呆滯了刹那。
再回神時眼前一陣寒光閃過,人早已身首分離。他們甚至連殺了他們的武器都沒看清。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瞬息之間,周清衍臉色無比凝重踏著一眾人肩前進,到了領軍將領身邊。
對方估計也是聽到攻城消息就爬起來召集士兵,隻穿了一身黑色的單衣,皮膚很白眸子卻是烏黑的。
周清衍言簡意賅:“他們要開炮,讓人全部散開。”
對方毫不猶豫揮刀斬下周清衍身後的敵軍,轉頭吹響了哨子——一長一短,聲音不尖但傳播度卻很廣。又不過短短十幾秒,原本井然有序的百刃樓士兵分散開來。
轟!
轟!
周清衍瞳孔中映出四周直衝雲霄的火光,喃喃自語:“真是個好東西啊。”
青年還沒來得及再說第二句話,頭皮突然一痛整個人被掀翻在地,而在他倒下去的瞬間,一顆炸彈在不遠處爆炸,氣浪掀翻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