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風驚喜地“喲”的一聲,放下茶杯走了過去:“你醒了?果然你身上沒病只是憂思過重反倒起了高熱。”
怪不得那些治風寒的藥方沒有效果,蘇青根本不是得了風寒。
少年眼神有些茫然。
周如風在這江湖上飄得久了難得見到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年郎,見狀樂得不行:“我來時聽說蘇家少爺一夜之間得了不治之症還有些疑惑。”
後來找江湖裡的朋友打聽了一番,深覺其中有些隱情,這才過來。
蘇青一個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少年郎根本經不起周如風這個老狐狸一番糊弄,一句話就讓他丟盔棄甲眼神躲閃。
周如風心說他打聽到的東西只有皮毛,畢竟江南那傳說中的落魄皇子做事極為謹慎,沒想到蘇家的少爺倒是頗為純真。
男人笑了笑:“你與我有什麽好隱瞞的呢?我不過是個江湖浪客,今日得了蘇老爺的好酒明日指不定就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蘇青心裡確實憋了不少事情沒法說。他不敢和爹娘說,怕阿武殺人的事情被發現,也不敢和阿武說,就怕他一個不慎走了歪路。
午夜夢回,夢裡都是張峰七竅流血的頭顱和張元死不瞑目的屍體。
蘇青害怕。他不敢合眼。他怕張家的冤魂來找他尋仇,更怕張家的冤魂去找阿武尋仇。越是害怕就越病得重,越是病得重就越有人關注這件事。
蘇青甚至不敢思考他渾渾噩噩病的這段時間爹爹有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少年囁嚅著什麽也不肯說。
周如風笑容不變:“你真的殺了張峰全家?”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周如風打聽到的消息裡蘇家把這個孩子養得正直善良嬌柔矜貴,是個要被捧在手心裡的孩子。
蘇青咬緊了牙:“嗯。”
周如風刹那間沒反應過來:“什麽?”
作者有話說:
他倆的故事比我想象中的要長,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就要去京城了。
第100章 番外六現實(嘉興帝*蘇青)
周如風在江湖上飄得久了看見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金銀傍身尚且不自主, 也有人半杯酒便是天涯;有人以德報怨,有人以德報德;有人拚了命的給自己找借口,現在還有像蘇青一樣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
蘇青隱去了燕武的姓氏把當初郊區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些他不敢說出口的全部都說出來了。
周如風聞言沉默良久:“你向蘇老爺檢舉張峰了?”
蘇青搖搖頭, 垂下眼簾。
周如風無奈一笑,攤了攤手:“那他的死與你有何關系?說到底是他欠了你又不是你欠了他。”
蘇青一臉茫然。
周如風歎了口氣, 上前摸了摸蘇青的頭:“可別總是信那四書五經上的東西。字越是好看就越是沒用。”
蘇青有些不服氣:“可是我爹爹說那些都是聖人之言。”
周如風心說就是因為你爹從小這麽教你, 長到十六歲還不如從小無人教導的燕武心眼多。幸虧燕武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不然指不定會釀成什麽大禍。
不過在人家獨子面前說父親的壞話實在不雅,周如風乾不出這種荒唐事,最後隻道:“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所謂黑白善惡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你做不了書上說的善人。”周如風說,還有一句話沒講出來:那是連傳說中補天的女媧都做不了的事情。
蘇青還有些不忿,反駁的話剛到嘴邊忽然就停下了, 恍恍惚惚地垂下頭, 抿著唇不說話。
周如風這話雖說的糙, 也不無道理。張家滅門的確可憐,但張老爺嗜賭如命又不是他的錯。他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張峰的事情, 相反是張峰對不起他。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愧疚?
周如風見狀開心地起身:“既如此我便先走了。有緣再見蘇少爺。”
蘇青再抬頭時周如風就已經不見了, 房門緊閉只有一扇打開的窗戶, 風從窗戶裡灌進來呼呼作響,樸素的窗簾飄飛著,半個人影也見不著。
少年喃喃自語:“為什麽不走門?”他窗戶外面是一片湖。
為什麽不走門?自然是要讓蘇家小少爺相信他是個武林高手, 來無影去無蹤的那種。
但是周如風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蘇青的院子傍湖而建,湖泊清澈見底隱隱能見到金紅的錦鯉, 這個季節正是荷花□□的時候, 所以還漂浮著或純白或粉嫩的荷花花苞。
周如風翻出窗外一見湖泊刹那間傻了眼。他人在空中又找不到地方著力——再好的輕功也是白搭, 最後只是提著一口內氣盡量毫無波瀾地跳進了湖泊。
落下一圈無聲的漣漪。
一炷香後, 周如風從成衣鋪子裡出來,身上已然換了一身乾淨利落的窄袖衣衫。他的鬥笠徹底毀了,也懶得再去弄一個,把軟劍藏在袖子裡就這麽頂著一張美人臉出去。
還沒出巷子就被人用刀抵住了後腰。
“把錢拿出來。”那人聲音嘶啞低沉,聽上去像個中年男性。
周如風臉上笑意不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找死!”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避開刀,回身一腳踢在了那人太陽穴,袖中長劍直直抵住那人的咽喉。
周如風笑得頗為風輕雲淡:“可惜你錢也拿不到命也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