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妄淵不困,正在床上打坐,忽的,他徒手一撈,仍是閉著眼,但手中已經多了一隻狐狸。
看來最近夥食不錯啊,帝尊心想,這手感,他狠勁兒捏了兩把,然後睜開眼睛,肥崽已經不能叫肥崽了,靈果的功效散開,它恢復了本來面目,的確是一隻品相非常漂亮的狐妖,那雙眼中乾乾淨淨,卻莫名有種勾魂之感,這是狐族生來就有的天賦,對帝尊自然無效,但不妨礙男人欣賞。
“尾巴呢?我看看。”柳妄淵開口。
肥崽跟這岐麓山上的眾生靈一樣,覺得問清仙君還有蘇和仙尊都好接觸,唯獨忘淵帝不同,他再如何和煦,也有種恍如天道威壓的氣勢,於是肥崽十分聽話,只見剛剛還毛茸茸的一條尾巴變成兩條,然後兩條變成四條,最後足足條,跟水草似的來回搖擺,蓬松柔軟。
柳妄淵眯了眯眼,沒忍住薅了一條。
“怎麽條?你不是九尾狐嗎?”
“用掉了一條。”肥崽在帝尊懷裡打滾賣萌。
“誰弄的?”柳妄淵低聲:“我替你報仇。”
“我自己……”肥崽小爪子捂住臉:“貪吃靈果,結果吃到了有毒的,就用掉了一條。”
果不其然,帝尊露出嫌棄的神情,卻也沒扔,看肥崽身上乾乾淨淨,於是塞進被窩裡,宿問清感知到了什麽,稍微蜷身抱住些。
柳妄淵伸手將遮在宿問清臉上的頭髮拂開,複又打坐。
昭秦不再是第一次所見的那個愣頭青,經歷幾遭,稍微沉穩了些,第二天一早就來到帝尊的府邸門口,輕輕敲了敲外面的木窗,肥崽得到信號,“嗖”一下從被窩裡往外衝,被剛睡醒的宿問清一把按住。
“去哪兒?”宿問清剛睡醒嗓音低啞。
柳妄淵扭頭看來。
當真是六界難尋的好風景,宿問清的黑發鋪散開,他陷在其中襯得膚白如玉,卻不是尋常美人,眉眼中有如何都剔除不掉的清冷無雙,指骨分明好看,正在撫摸著小狐狸身上的毛。
“出去玩兒。”肥崽低聲。
“野瘋了。”宿問清拍拍它的腦袋:“去吧。”
帝尊視線灼人,但宿問清不為所動,起身隨手變幻出一根紅繩,咬在唇間,然後略顯困倦地低垂著眸,一手抓了個馬尾一手將碎發捋上去,隨著動作被蹭亂的罩袍松松垮垮,露出從脖頸到半個胸膛的無限春光。
“不準。”宿問清系好頭髮,淡淡說了這麽一句。
柳妄淵好不容易將人哄好,如今有賊心沒賊膽,無奈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結果屁用沒有,忘淵帝自己都在感歎,他連問清撩個發都受不了,還能走到半步飛升的位置,可見是天道偏愛。
岐麓山如今雞飛狗跳,不是東面的飛鳥被焚骸跟朗樾驚起,就是西邊的獸群受不了太骨的挑釁群攻而上,耳邊還有一堆青芻時不時的清涼鳴叫,柳妄淵額上的青筋起來又落下。
那邊宿問清正在跟蘇和下棋,風卿去後山抓魚,如今抓魚的重任落在“劍開天門”的第一劍修身上,實在令人唏噓。
柳妄淵一個人坐在大樹下喝茶,望著遠方孤鴻,隻覺得無趣,無趣透了。
一抹紅光急速而來,柳妄淵抬頭,見落地就是柳生生,這魔女跟被鬼攆了一樣,氣喘籲籲,她踉踉蹌蹌走過來,想說什麽又擺了擺手,然後將忘淵帝釀好的冷茶端著壺一口氣喝光。
“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柳妄淵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石桌:“我就揍你,這冷茶我用了十三味珍貴草藥。”
“啊……”柳生生仰著頭,一副再度重生的模樣,“難怪這麽好喝。”
柳妄淵打量著柳生生,很快察覺出不對勁兒。
“你怎麽……”柳妄淵手指上下一掃:“如今穿著這麽含蓄?”
柳生生自神魂歸位起給人的印象就是嫵媚奔放,這也是魔族女子的特點,只是她生得美,會格外明顯,總是一襲黑裙,從鎖骨到肩膀,大腿內側到腳踝,搖曳風中,跟柳妄淵跟宿問清等人說話時倒是正常,一旦對上其他人,骨子裡的媚態就顯露出來,吐氣如蘭,玲瓏曼妙。
而現在,柳生生不僅喝茶豪邁,鵝黃長裙從脖頸包裹到腳踝,雖然多了分天真嬌俏,但讓帝尊這些老熟人看著很不適應。
柳生生將茶壺往桌上一放,然後“噗通”跪下,低著頭說:“帝尊,隨您責罰,沒理由,還有我想在岐麓山待一陣。”
前幾句忘淵帝姑且能理解,但後一句明顯不對勁兒。
“怎麽,你惹上仇家了?”
柳生生嘴吧像蚌殼,死活不吭聲。
住唄,柳妄淵心想,岐麓山這麽大的地方,至於這壺冷茶的代價——
柳生生到後山挖竹筍去了。
一連半月,柳生生白天去後山,晚上回房間睡覺,背著個竹簍接地氣得很,日日從柳妄淵眼前晃過,臉上寫滿了“我有心事”,但到底女兒家,帝尊雖然卦,卻從不強求。
“受什麽刺激了?”蘇和站在對面的山頭上,看柳生生挽起袖子,都沒用術法,徒手挖竹筍。
一旁的宿問清搖搖頭:“不知道,昨日我問了,她沒說。”
柳生生將一個筍扔到竹簍裡,從裡面拿出一個水壺,一邊坐在石頭上一邊望著遠方,時不時抿兩口,特別像勤耕的持家美婦。
這太反常了。
變故出現在一個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