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揉了揉眼,許是腦子還不清醒,什麽也沒想,支起身子把自己蓋的被褥扔到蕭啟琛那邊搭好,隨即滾了一圈,自己也縮進蕭啟琛的被窩裡了。他很滿意似的,手臂越過蕭啟琛掖了掖被角,然後精力不濟般懶得收回來。
“這麽睡就不冷了。”蘇晏呢喃了一句,又迅速地搭上眼皮。
蕭啟琛卻睡不著,他被蘇晏這一通折騰,此刻兩人正面對面、胸口貼胸口,蘇晏的手還搭在他身上。他正要再次說話,蘇晏卻嫌這麽擺著肩膀不舒服似的往下挪了挪,直到環住蕭啟琛的腰才滿意,半夢半醒地喟歎了一聲。
蕭啟琛被他就著一個這麽個姿勢抱在懷裡,睜著眼睛四處看,窗外好似月上中天,隱約傳來幾聲細弱的蟲鳴,顯得靜謐又安逸。
蘇晏呼吸綿長,熱氣微微噴灑在蕭啟琛額角。他剛開始百般不舒服想掙脫,過了會兒卻好似習慣了,試探著伸手也抓住了蘇晏的中衣。蘇晏沒有反應,攬著他的手收緊,蕭啟琛滿意地在他頸窩蹭了蹭,疲倦終是湧上來。
一夜無夢,直到翌日聽見雞鳴。
蕭啟琛睡得好了醒得也快,被窩溫暖,他睜眼後也不想動,就盯著蘇晏看。他們的姿勢親密極了,好似比以前同床時都要離得更近。
這種感覺讓他安全,同時又被不知名的歡喜充滿,整顆心沉甸甸的,清晨時眼睛有些酸。蕭啟琛長久地凝視蘇晏,覺得這人比小時候好看太多,突然又舍不得日後他得照顧家人不能到處陪伴自己的時候。
但這不舍來得迅猛又短暫,蕭啟琛很快找到了別的樂趣。他伸手撓了撓蘇晏的耳垂,見他皺著眉閃躲,不由得更加起意。
他在被窩裡勾蘇晏的腳,手指也在他臉上捏來捏去,直把蘇晏鬧得眼睛眯起一條縫,迷糊地拍掉那雙作亂的手,然後嘟囔道:“……別鬧,阿琛,我還困著。”
蕭啟琛笑得前仰後合,在他懷裡沒法打滾,那不知名的歡喜無處宣泄。他不敢再捏,於是捧著蘇晏的臉,看他惺忪的睡眼漸漸有了神采,薄唇翹起一個寬容的弧度,看他和自己對視,然後發出低低的笑聲。
窗外晨光熹微,他被迷了心竅,竟湊上去在蘇晏唇角輕輕一吻。
下一刻蘇晏猛地推開蕭啟琛,從床上坐起來。而蕭啟琛也徹底清醒了,他緊跟著蘇晏坐好,兩條被子都被掀到一旁。蕭啟琛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連忙按住蘇晏道:“我開玩笑的,我……我……”
他想說“我沒有斷袖之癖”,可這話卡在喉嚨裡,半晌說不出來。
蘇晏飛快地眨了眨眼,也鎮定下來,堅決以為這是一個意外,配合道:“我知道,我都明白,不用解釋了——下次別這樣。”
蕭啟琛恨不得把頭點到胸口來表達自己的誠意,正巧此刻婢女來叩門,蘇晏連忙收拾了自己。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地穿戴完畢,然後誰也不理誰地吃了早餐,尷尬地分道揚鑣。蘇晏去南苑大營,蕭啟琛回台城上朝。
庭院杏樹的枝頭,一隻青鳥唱了首歡快的歌,然後一飛衝天,朝遠方展翅而去。
那棵與蘇晏同齡的樹上,正綻放了今年的第一朵杏花。
第21章 流火
南梁與突厥相隔數十年再次開戰,被削減了軍餉的驍騎衛和駐外軍隊打得無比艱難。
突厥好似一夜之間開了竅,明白攻城掠地不能只打一處,有組織有紀律地兵分兩路,分別從雁門、雲門兩處關隘進犯,不多時就連下五城。好在驍騎衛訓練有素,支援迅速到位,蘇致帶兵奇襲雁門關,張理留守兗州,同樣分了兩處作戰。
兩邊各自膠著的打了四個月,突厥後勤到底經驗不足,隻得撤退。蘇致領軍乘勝追擊,重又收回了幽州城。
大軍凱旋,卻無人面露欣喜之色。經過徐州之時,沈成君盤算了一路,忽然道:“此次呼延圖撤軍如此乾脆,會不會有詐?”
張理和他抬杠成了習慣,搶白道:“有什麽詐?他們糧草跟不上,再這樣下去,突厥今年秋天連糧食都沒得吃——”他說得開心,話一出口先自行停下了。張理望過去,果然旁邊馬上,沈成君和蘇致用如出一轍的鄙夷目光盯著自己。
張理心中忐忑,吞了口唾液,試探道:“……他們不會真的這麽想吧?”
沈成君深沉道:“果真想打一場持久仗,呼延圖還真是個人才,看來當初被囚禁在金陵不僅沒消磨他的意志,還讓他學了不少啊……”
蘇致頷首道:“回朝後,成君,你整理一封折子遞到鍾彌那裡,寫清其中利害——陛下那裡我就不去了,免得一開口就要這要那的,討嫌。回家還得面對個讓人頭疼的小崽子,想一想,要不是茲事體大,乾脆都要在徐州呆著了。”
沈成君曉得他在說什麽,聯想到此前“小崽子”複雜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大帥言重了,小侯爺是個聽話的孩子。”
聞言蘇致的臉色卻又冷了幾分:“我想要的可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而關於蘇晏的話題片刻後就被調轉開,沈成君想起蘇致的擔憂,越想越覺得呼延圖在下很大一盤棋。他們習慣了把突厥當做蠻族對待,認為和禮樂文明之邦比起,他們是一群不通教化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