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鍛煉,去國子監聽學,曾旭先生偶爾對他們每個人單獨指點。就算不喜四書五經如蘇晏,也在這潛移默化中,聽了一肚皮的聖人之言。
時光便這樣日複一日地飛逝,蘇晏成了蕭啟琛在深宮中唯一說得上話的好友。盡管大部分時間,是他說,蘇晏只聽著,他仍覺得可遇不可求,皇帝賜了食物,蕭啟琛必會分給蘇晏一半,可若是功課不認真了,受罰時也是兩個人一起。
日子一久,連蕭啟平都愛調侃他們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孤這個伴讀整天跟你廝混,哪裡還有陪著孤的時候?”
而蕭啟琛道:“平哥哥,你伴讀那麽多個,我隻喜歡他,讓他多陪我玩玩又怎麽了?我可是什麽事都不愛向你求,這都不答應,你也太小氣了。”
於是蕭啟平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又問過蘇晏意見,索性讓蕭啟琛也時常留在東宮了。
後來兩年間,國子監的人來來走走,太子的伴讀換了好幾個,除了韓廣還在,其他的都成了生面孔。聽宮婢們私下說,是太子殿下太過多疑,生怕招惹了皇長子的人。
“為什麽他們這麽生疏,不是親兄弟嗎?”蘇晏問蕭啟琛,他已徹底過了那些木訥的日子,開始暴露本性。
蕭啟琛慢吞吞地剝著栗子,不時遞給蘇晏一個:“誰知道呢?豫哥哥早就上朝聽政,聽說年後還要隨軍出征南疆,不是什麽凶險之地。可在父皇心中,他的確佔有一席之地。平哥哥過完年也要過十六生辰,屆時亦將以儲君之位上朝……”
他說到這兒,手中的栗子卻剝不開殼兒。蕭啟琛倔強地跟它奮戰良久,最終蘇晏看不過眼,接過那栗子,打趣他道:“殿下,你年紀不大,懂得的卻很多。”
“那是,”蕭啟琛絲毫沒聽出其中的暗諷,笑道,“終日聽那些內侍宮婢亂嚼舌根,他們不把我放在眼裡,但他們說了什麽,我可是都知道。”
蘇晏剝出栗子嫩黃色的果肉,遞給蕭啟琛,嚴肅道:“殿下,切勿妄自菲薄。”
蕭啟琛不以為然道:“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這內宮只能有一個儲君。你說,豫哥哥這麽急功近利,以後還不是只能做平哥哥的臣子。我什麽也不去爭,到頭來依然封王開府,享盡榮華,我又何必呢?”
蘇晏沉吟片刻,他從這話裡隱約窺見皇子相爭的鋒芒,正要說什麽,卻見遠處服侍蕭啟琛的宮婢綠衣跑來,滿臉焦急:
“六殿下、殿下,蘇公子,太子殿下他——他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非要對應歷史年代,《長友》借鑒了南北朝時南梁的一些元素,雖然不盡是南北朝的疆域區劃,但可以認定為背景是在公元六世紀左右。
在這樣的背景下,文中涉及到了一個少數民族政權,也就是提過隻言片語、後文會更加詳細地描寫的突厥。選擇突厥的原因,是想保持年代感上的一致,別無其他。而突厥文化上,參考了一篇學術論文,對“狼圖騰”“天地太陽神崇拜”等等,具體寫到時每章節會標出。
但仍舊和南北朝時期不一樣的,所以想了想,還是認定為架空比較方便w。
本文中,對於提到的一些專有名詞,我思路比較僵,就將就了封建體制下的其他體系。而大部分在歷史上找得到對應,普及度相對不那麽高的、以及我原(hu)創(zhou)的部分都會在相應章節的“作者有話說”標出。
如遇到bug,希望各位大神多多指正,鞠躬~
第3章 端倪
通寧二十六年正月,年節尚未過完,台城內卻氣氛凝重,毫無節日的紅火。
當今陛下的嫡長子、儲君蕭啟平自小進退有度,勤勉謙和,有帝王風范,本是被寄予厚望。眼看年過十六,便能上朝聽政,從此以儲君身份參與一國政務,不得不說一切都在往皇帝期待的方向發展。
正在這當口兒,正月十三,一切本看不出異常。
這日蕭啟平起了床,卻忽然碰翻了侍女端來的茶水,抓著貼身婢女的手,問道:“可是天還未大亮?孤覺得眼前灰暗一片,屋裡物件都只剩個影子,看不真切。”
婢女當即亂了陣腳,好在有個年長姑姑穩住局勢,先差人上奏皇后,又請了禦醫。待到皇后駕臨東宮之時,禦醫跪了一地,誰也不敢先開口。
最終有個老禦醫顫抖著說了許多,大意是太子眼目有疾,許是中了毒,如今情況只會越來越糟,便是國手也無力回天。
儲君竟然眼盲了,皇后震驚之下當場昏厥過去。這事瞞不住皇帝,蕭演風風火火地趕來,再三確認蕭啟平確是眼疾,龍顏大怒。
這事亂七八糟地查了月余,太子身邊每個人都沒放過,終是真相大白。
那日為蘇晏指路的小宦官越牆逃走,被禁軍當場拿下,扭送至東宮。這節骨眼上,逃跑實在太過蹊蹺,大理寺不敢怠慢,審了許久,加之威逼利誘,嚴刑拷打,那小宦官對毒害太子之事供認不諱。
他並未招供是誰指使,便服毒自盡,死無對證了。
皇后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可這事再查下去,也沒法了。那小宦官身世孤苦,父母雙亡後被叔父賣入宮中,一開始便在東宮了。他長得清秀,聲音又聽著舒服,蕭啟平便格外地寵著,放任他讀書認字,偶爾還聽他為自己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