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一隊騎兵忽然在雲門關下作勢攻城,沒想到蘇致正親自駐守,立刻帶兵打了出去。蘇致被引到一裡地外,四周竟然有埋伏,兩隊人馬短兵相接,蘇致受了輕傷,退回雲門關,而敵方好似想趁著這時偷襲。
俘獲的人質經過審問,招供了並非當今突厥可汗呼延圖的部下,而是被放逐的大王子一派。蘇致不知該打還是該當作意外,遣人快馬加鞭送回戰報,請蕭演定奪。
蕭演剛登上帝位時很有抱負,拳打突厥腳踩南詔,把四周的小國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年紀大了,反倒裹足不前,只求一個四海平定,再沒有開疆拓土的野心了。
換成當年,遇到主帥被偷襲的事,蕭演早就拍板要大軍壓境,但今日聽了這些戰報,他隻對沈成君道:“偶有一次,許是突厥部落局勢未穩。若再有進犯,望大將軍死守雲門關,不可冒進。南梁突厥二十年的和平還未結束,先挑起戰事對雙方都太過危險了。”
蕭啟琛看出沈成君明顯有些不滿,卻仍舊領旨退下。
南梁的先帝們在文臣武將之間取舍多次,把兩邊都得罪了個遍,看來這位在位三十年的帝王也開始尋求太極殿上的平衡了。
朝會難得沒有吵得太厲害,結束後,蕭啟琛滿心惦記著之前答應謝暉的事,急匆匆地往台城內宮走。剛邁出兩步,卻被喊住了,他回頭一看,正追上來的人竟是蕭啟豫。
通常情況下,蕭啟豫不怎麽把他放在眼裡——確切地說,除了龍椅上那位,其他人蕭啟豫都不怎麽放在眼裡——但今天不僅先跟他寒暄,現在又一副有兄弟閑話的樣子,蕭啟琛滿腹疑雲,仍舊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笑起來叫人不設防,順從道:“豫哥哥,有何事?”
“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些東西到我府上。”蕭啟豫摟過他的肩膀,道,“都是封地邯鄲孝敬我的,其他的都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但那有棵靈芝確是少見的珍品。皇兄記得你小時候身體不好,現在補若還來得及,我差人把那靈芝送到你宮裡?”
蕭啟琛心下“咯噔”一聲,面上的笑卻還維持著,輕巧地一扭身掙脫他:“豫哥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好像吃不了這些大補之物。此前有年春節,父皇賞了母妃人參,母妃覺得難得,親自給我煲了湯,結果喝了當晚就流鼻血,把母妃嚇得不輕。”
“如此嗎……那還真是可惜。”蕭啟豫遺憾道,又拍了拍蕭啟琛,“昨日進宮請安,我可又被父皇罵了一通,說對兄弟太過淡漠,想來我也只有兩個兄弟,啟平不知為何一直對我心生隔閡,你可要給我個機會做做大哥。”
蕭啟琛心道他為什麽心生隔閡你還不清楚嗎,嘴上卻道:“好,我一定不會忘記麻煩豫哥哥的。”
蕭啟豫哈哈大笑:“你要是真有事相求,我定為你辦到。”
他說得開心,蕭啟琛腦中靈光一閃,趕忙調整了個天真無邪的表情,道:“說起來……豫哥哥,你曉得的事多,我還真有一個東西想請教。南海那邊兒奇花異草甚多,有一種植株名為木觀音,你可知道?”
蕭啟豫一愣,旋即眉頭微蹙,道:“木觀音?狀如修竹,帶葉,花開白色有淡香,若置於室內,樹乾常遍布水珠——是這東西的話,我曾見過一面,的確好看,但聽過一個人講,這東西與很多熏香都不能合用,恐怕引起人體不適,所以可遠觀不可褻玩。宮裡常熏香的話,你莫要貪圖‘美色’,搬到自己寢宮去呀。”
“是,我也只在書上看到,多謝豫哥哥。”蕭啟琛禮貌答完,那邊蕭啟豫正好被人喊住,他便又和蕭啟琛多說了幾句,這才作別。
太極殿前廣場隻余下寥寥幾人,蕭啟琛站在原地,眉頭深鎖,陷入了沉思。
“他真這麽說?”蘇晏聽完他複述的那番話,問道。
蕭啟琛喝了口茶,被南苑軍帳那喂牛似的茶葉口感弄得差點吐了,擦了下唇角,才道:“看他那樣,是真擔心我會拿來玩。不過既然知情,就更脫不開乾系了。我後來又去宮裡問了皇后,她雖不情願,還是跟我說了些當年的事情。”
蘇晏從貼身的地方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後捏了塊糖給蕭啟琛,聽他繼續說。
“皇后娘娘說,那件事之後,平哥哥身邊人幾乎被換乾淨了,除了他的乳母翠玉姑姑和那通房丫頭,還有個自小就服侍他的晚晴跟去了王府,除此之外的其他人,要麽被發配去了浣衣司和掖庭,要麽就早早地尋了個理由逐出宮了。”
蘇晏托腮道:“那可有些難查。”
蕭啟琛道:“難查倒也不至於,我覺得有兩人值得好好地研究。乳母和貼身丫頭,聽著好似是自己人,但也最容易下手了,通房小妾……認識平哥哥是最近的事,暫且不必理她。那小宦官攪和其中,只是何人驅使的還不知道,這人必定與趙王或者李貴妃有某種聯絡……這事急不得。對了,沈參軍今日回來有沒有很生氣?”
蘇晏奇道:“你怎麽知道?”
“父皇說不打的時候,他臉色就不大好看了,雖然我對軍務一無所知,也覺得這時候還退讓是有點不妥。”蕭啟琛含著那塊糖,說話就有些含糊,他捉起桌案上的紙筆塗塗改改,隨口問,“他平日在軍中這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