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我事。”靈虛弱地開口道,“我只是、只是被拿去放在了陣裡,他他他是自食惡果……別、別捏了,要壞了嗚嗚……”
“自食惡果?”溫千曉哂笑一聲,覺得這個詞和桑景並不相配,把靈甩在一旁,繼續看下去。
桑景被金光吞噬了一縷生機,面容蒼白,氣若遊絲,連那兩顆紅豔的小痣都暗淡了下去。
他閉著眼,在黑蛟的身上靠了片刻,攢夠些許力氣,輕聲開口道:“我自有辦法送你出去。記住,離開之後,立刻趕回星沉山,告訴子淵,小心……咳咳,小心丹霞……”
只有風聲呼嘯、荒涼死寂的大地之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靴底踩過赤色砂礫,發出“沙沙”輕響,在風裡聽得格外清晰。
黑蛟抬起頭,銅鈴大的眸子裡混雜著驚訝和迷茫,喃喃道:“……有人來了?”
“他一直在這裡。”桑景倏地睜開眼,神色冷淡,似乎毫不意外,目光如刀鋒般剜過那張熟悉的面孔,銳利得幾乎要將皮肉刮去,“整整七日,真是好耐性。”
“就快了。”寧雲深手裡握著劍,面無表情地站在鬼哭狼嚎的狂風之中。風吹拂過來,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吹散了他唇齒間那句輕飄飄的話,“羲和仙君以身殉道,我來晚一步,沒能救下他,真是可惜。”
黑蛟刹那明白過來。
這人不是來救他們的,是來親眼看著他們死的。
它一甩尾巴,近乎暴怒地咆哮起來:“是你!是你破壞了青崖山上的陣法!難怪陣眼異變,難怪它會吞噬生機!”
“是嗎?”寧雲深驚訝地挑起眉毛,旋即看向桑景,歎氣道,“我早說過,兩生石一念善一念惡,不易控制。如今它成了惡石,又怎怪得了我?”
“當初救下你的時候,我沒想過會救下一條恩將仇報的蛇。”桑景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去把孽海的那個連環陣一並破壞了,你所做之事,本君既往不咎。”
寧雲深似乎被某個字眼刺痛了。
他臉頰輕微地抽搐了一下,握著長劍的手顫抖起來,沙啞道:“誰要你救了?”
桑景垂下了眸子。
“誰要你救了!??”寧雲深猝然紅了眼,陡然拔高聲調,往大陣裡踏了半步,“雲境靈力濃鬱,那點傷勢我自己養上十天半個月就能好,誰要你自作多情、擺出一副施恩的嘴臉硬是把我帶回去?!”
黑蛟:“……”
溫千曉:“……”
這到底是是哪來的不知好歹的東西!?
寧雲深忽然笑起來。
“沒關系。”他輕輕道,“今日過後,不會再有妖修以恩人自居,無緣無故壓我一頭了。沒了你,子淵也會願意與我多親近些。”
聽見余臨淵的名字,原本不打算再開口的羲和仙君一抬眸子,哂笑道:“你沒機會了。”
“……什麽?”
“本君早就給子淵挑好了道侶,你算哪根蔥?”
第75章
溫千曉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邊笑邊轉頭問小芝麻:“兩生石是什麽?”
靈哼哼唧唧道:“就是、就是……不是好東西。”
“還有比你更不是好東西的東西?”魔尊大人眼疾手快一把摁住激動到跳起來的芝麻粒,“別嚷嚷,噓。”
小芝麻可憐巴巴地撲騰兩下,焉了。
禁製大陣內,對峙還在繼續。
寧雲深死死地瞪著桑景,那神色簡直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卻對正在運轉的禁製大陣十分忌憚,不敢逾越分毫。
桑景懶得搭理他,偏過頭,衝黑蛟勾勾手指,道:“小蛟……靠過來些,我又不會吃了你。”
於是黑蛟又把碩大的腦袋往他懷裡湊了湊。
桑景幾乎是趴在它耳邊,低聲道:“丹霞就守在陣外,一會兒出去可別死了。”
黑蛟不明就裡地眨了眨眼睛。
“這麽笨的小蛟,當心以後沒人喜歡。”
桑景眼底流露出淺淡的笑意,居然還有閑心調侃它,原本蒼白的臉色微微紅潤起來,刹那間令黑蛟想起了桃花潭附近那片落英滿地的煙粉桃林。
它本能地感到了不妙,急急開口道:“慢著!你要做什……”
話音未落,只見桑景拾起掉在地上的佩劍,握住劍刃輕輕一劃,翻手按在了大陣之上。溫熱的鮮血滲入泥土,遊走的金芒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紛紛調轉過來,近乎瘋狂地朝著桑景湧去。
那些束縛著黑蛟的金芒同樣躁動起來,爭先恐後地從鱗片底下鑽出來,生怕落後半步,趕不上吃的。
“走!!!”桑景用力一拍黑蛟的角,衝它吼道,“往孽海跑!別回頭!!”
黑蛟被推得翻了個跟頭,茫然地望了眼那被無數金芒纏住的人影,眸子裡似乎有支離破碎的水光。它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突然張口,吞下了陣眼中央那塊漆黑的石頭,一擺尾巴,瞬息就從大陣裡逃脫出來,頭也不回地朝著孽海奔去。
陣外的丹霞勃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