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金貴?”白子遊玩笑似的道,又沉默須臾,轉身認真道,“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好。”
“不會去逛窯子了。”
“……”不提還好,魔尊大人氣得捏了捏他的臉,惡狠狠道,“你若又又又跑去了軟紅樓,本尊就讓燕歸竹一把火燒了那破地方!”
“哦。”小仙君毫無誠意道,“我記得那條街裡還有別的……”
“全都燒了!毛都不留!”
“昏君。”
“……”
無名宮是個很容易讓人覺得清冷的地方,尤其是溫千曉不在的時候。
小仙君百無聊賴,點了丹爐煉丹玩,大把天材地寶丟進去,不消片刻便連響三聲,炸了。
隨著那些孽海罕有的藥材靈寶一爐爐燒成了灰,白子遊的成丹率逐漸變高,風竹樓裡擺起了一排排瓷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很快,燕歸竹早些日進貢上來的存貨被揮霍得一乾二淨,白子遊略一思忖,帶著花糕便下了山,輕車熟路尋到城主府,禮數周到地請門童通報。
哪料門童聽罷連連搖頭,道:“城主大人出門辦事去了,歸期不定,貴客請回吧。”
“辦事?”白子遊順口問道,“什麽時候去的?”
“就在三日前。”
小仙君愣住了。
三日前?真是稀奇,溫千曉出去辦事,燕歸竹怎麽也恰巧在那日出了門?
他驀地想起了繾綣月色下的對話。
“阿霜,那是能與補天石相媲美的秘密。”
既然有人覬覦補天石,那麽同樣的,亦會有人覬覦魔尊的秘密。
第40章
萬噬裂谷邊緣,一道黑色的影子正靜靜站著。
今日鬼門大開,灰霧溫順地伏在谷中,完全不見往日的沸騰狂躁,兩側的陡峭崖壁如水落石出,顯露出真實的模樣來。
千刃高崖近乎豎直,仿佛被一柄快刀攔腰橫斷,崖壁上寸草不生,隻攀附著些許鐵鏽色的苔蘚,乍看好似斑駁血跡,一路延伸到漆黑的谷底。
溫千曉立在懸崖邊上,負手背後,垂眸盯著裂谷深處,許久,輕笑起來:“真是難得安靜。”
灰霧翻騰了一下,尖利的嗓音變得有幾分怯生生,謹慎道:“你你你……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是吃掉了……吃掉了嗎?”
魔尊被問得一下笑彎了眼,覺得這靈前所未有的會說話。
“嗯,吃掉了。”他咂摸著嘴,故意道,“又甜又軟,味道不錯。”
“吃掉了……那你、你就是自由之身,怎麽還……還來來這裡?”
溫千曉心情很好,存心想逗弄逗弄這說話不利索的小結巴,輕撚兩下左耳上的墜子,慢條斯理道:“消食啊。”
灰霧又翻騰了一下:“你你你胡說八道……封印要費很、很大力氣的……你既然已經吃了他,怎麽還會管封印消、消消失不消失……”
“那可不一定。”溫千曉撩起衣袍,一步跨入裂谷之上扭曲變幻的鬼門,“本尊心系天下,不忍讓惡魂之玉這等邪物現世。這個說法如何?”
靈尖叫起來:“你你你你別過來啊啊啊!!!”
“吵死了。”魔尊一進到谷裡就聽見那玩意在發癲,聲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忍不住揮袖將它捉到手裡,威脅道,“再亂叫就把你碾成芝麻糊。”
手心裡那枚比瓜子兒大不了多少的玩意蹦了一下,可憐巴巴道:“不要。”
沒了灰霧的這面虎皮大旗,靈慫得很快,老老實實躺在魔尊手心,小小聲念叨起來:“我我我又不是惡魂之玉,你凶、凶我也沒用。”
“哦?是誰借助惡魂之玉反過來影響本尊,害得本尊差點傷了心上人?”
瓜子兒更小聲了:“是……是我。”
溫千曉冷笑,作勢要捏碎它。靈嚇得咕嚕滾了一下,嚷嚷道:“別別別……你說大家都是從萬萬萬噬裂谷出來的,何必自相、自相殘殺是不是……嘿嘿嘿……”
“可本尊記得,上回有人扯著嗓子罵本尊是叛徒——”
“不不不是我!呃……其實也、也是我……”
溫千曉嘖了聲。
這東西果然腦子不好使。
他懶得再理會瓜子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谷底信步走了片刻,連魔焰都沒點,顯然對這一帶駕輕就熟。
靈還在努力喋喋道:“封印還是免、免了吧,我都上千年沒見見見過外面了……”
溫千曉忽然停下了。
他在滿目黑暗裡靜默須臾,抬手打了個響指,點起一簇幽暗的火焰。
火光朝前探去,照亮了一片雪白的牆。
也並非是牆。
那是一具巨大的骸骨,不知何故葬在此處,魔焰照亮的僅僅是一小塊脊骨,足以窺見其生前是何等的風光無限、令人生畏,死後亦這般巍然雄偉。
溫千曉冷淡的神色倏地溫柔起來,伸手撫上那白如雪色的骨頭,輕柔得仿佛摩挲著枕邊情人的眉眼,徘徊許久,才又沿著脊骨慢悠悠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