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遊努力試圖跟上魔尊那奇怪的思路:“為什麽?就算真要罰我,跟燕城主又有什麽乾系?”
溫千曉也大為驚訝:“阿霜,你怎會這樣想?”
小仙君被繞得雲裡霧裡,茫然地睜著雙微紅的眸子瞧他,歪了歪頭。
“無名宮於你而言沒有禁地,想去哪便去哪。本尊只是沒想到,你竟會膽子大到在有來客的時候隨便亂闖。”魔尊大人俯身咬住那蒼白的唇瓣,淺嘗了一下,無賴道,“既然讓他們瞧見了,那就只能滅口了事。本尊怎麽會舍得動你?”
“……”白子遊按住被吻得發燙的唇,慌亂地眨了眨眼睛,沉默半晌,悄悄嘀咕了一句,“真是昏君。”
很不幸,魔尊大人耳力上佳,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痛心疾首:“竟敢當面說壞話,本尊真的是太縱容你,太過分了。”
白子遊笑起來。
他抬起胳膊,繞過溫千曉的頸,摸到背後那簇被花糕咬壞了的發絲,道:“我幫你重新梳順?”
“好啊。”溫千曉見好就收,滿意地牽著小仙君回了寧和殿,路上遇見個提著果籃的美人,又停下來低聲吩咐了兩句。
寧和殿內。
鎏金香爐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味道。
白子遊替他解開發尾的那段紅繩,拿起白玉月牙梳,仔仔細細地把打結的地方捋順,再一遍遍從頭到尾地梳過。
溫千曉支著下巴撐在桌上,坐得歪歪斜斜,十分愜意。他從銅鏡裡窺見站在背後的小仙君,莫名有些移不開眼。
白子遊頓了頓,道:“……你看什麽?”
“看你。”
小仙君對這種程度的捉弄習以為常,翻了個白眼,梳完最後一下,給發尾系上紅繩,把那兩枚菱形銀飾擺正,道:“好了。”
溫千曉閉著眼一頓亂誇:“梳得真好看,阿霜,你手真巧。”
白子遊抿唇。
以前夢澤也會讓自己服侍起居,但從未說過半個“好”字。
他心裡沒來由的發酸,輕輕擱下月牙梳,正準備找個借口回風竹樓,門外有人軟聲道:“尊上,山藥羹熬好了。”
溫千曉動動手指,收回門上的禁製,懶洋洋道:“進來吧。”
美人放下盛著山藥羹小盅,揭開盅蓋,屈膝告退。
這份熱氣騰騰甜絲絲的小點心聞著很是誘人,雖然沒有靈氣的味道,但白子遊還是不由自主多瞟了兩眼。
一盅山藥被碾成了糊,蒸得又白又細,上面灑著層糖霜,還綴了兩枚紅棗,色香俱全。
溫千曉把小盅推到他面前,笑眯眯道:“阿霜,餓不餓?”
白子遊怔了怔:“給我的?”
“方才你手那麽涼,本尊便讓廚房做了份熱點心過來,吃了壓壓驚。”
“你不吃?”
“賠罪的點心,哪有留一份給自己的道理。快些吃吧,不吃要涼了。”
小仙君恍惚著點點頭,拿起湯匙嘗了一口。
綿軟細滑,甜甜糯糯,跟以前溫千曉給自己的花糕一樣好吃。
那如臨深淵一腳踏空的後怕終於隨著山藥羹一起咽進了肚子,整個人都踏實起來。白子遊吃了半盅,偏頭看了看溫千曉,再吃一口,又看看他。
“看什麽呢,阿霜?”
“看你。”
“好看嗎?”
小仙君垂眸,拿匙子攪著剩下的羹,一聲不吭。
溫千曉見他害羞到不肯說話,忍不住湊過去親親他的臉頰,揉了揉頭髮,道:“我該走了。阿霜,乖乖等我回來。”
“嗯。”
殿門伴著清風闔上,倏地安靜,寧和殿立刻變得冷清起來。
白子遊一個人吃完山藥羹,又呆坐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忘記把雪貂要回來了。
倒也不是很要緊。
他慢慢地卷起衣袖,運轉起靈力,盯著胳膊上緩緩浮現的紅痕,繃緊了嘴角,目露不悅。上回花了這麽多靈石都沒能解決掉鎖情,這次得趁著魔尊不在,再去一趟軟紅樓。
白子遊起身,不經意間瞥見了那把白玉月牙梳,動作微頓,剛壓下去的情緒又禁不住翻湧起來。
他狠狠掐了把掌心,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方才有那麽一瞬,自己竟真的沉溺在了那比夢境還要不真實的溫馨裡,覺得就這樣留在無名宮也不錯。
但夢終究是要醒的。
風城在孽海以西。
西邊是最靠近天塹的地方,魔物無法自由出入,但人族卻不被約束。
無界孽海靈石礦藏豐富,起初只有小門小派動了心,冒著被世人唾棄的風險,偷偷往來於天塹,拿著人間的草藥糧食與魔物們做交易。
頭幾年死了無數修士,魔物們凶殘貪婪,殺人掠貨防不勝防,乾這行當的皆被視作亡命徒。後來孽海魔尊橫空出世,將這廣袤無垠的苦厄之地重新劃分為六十四個區域,令原來的魔將們做了城主,並定下了與人間貿易的數百條規矩,約束那些無法無天的魔物們。
自此,這條橫跨兩界的商道居然逐漸繁榮起來。
不過自古魔物不受教化,也不太懂那些道義,吃飽了便會開始動歪心思,想方設法撈更多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