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詞倒湯,傅天河提醒道,雖然他知道陳詞肯定會注意,但就是忍不住想多提一嘴。
“好。”
雖然才醒來不過兩天,但傅天河已經敏銳地發覺到了陳詞的不同尋常之處。
醒來時從少年眼中看到的淚,並非偶然。
九月會在看見自己身上傷口的情況時,皺起眉頭,也會笨拙卻努力地,說出一些安慰話語。
從九月口中,傅天河知道他一路跑到了回收站,最後體力不支,摔倒在垃圾山上,兄弟倆找到了他,然後少年就突然能夠感覺到,他消失了十八年之久的感情。
九月沒有具體描述,只是用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那個時候,他人生當中第一次因為心底裡冒出的劇烈情緒,流下眼淚。
傅天河發現他的眼神有些許躲閃,不再像往常那樣,總是在說話時和自己對視。
少年的面色仍舊平靜,但傅天河從他那移開的視線,和不自覺蜷起的手指中,判斷出九月是在害羞。
Alpha胸中被喜悅充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因此雀躍躁動。
一想到正是因為自己,少年流下了眼淚,還有了害羞的表現,變得更加鮮活,傅天河就激動地想要從病床上跳起來,繞著醫院大樓狂奔三圈。
同時他又有那麽一點難以言表的罪惡感。
——他是將夜空中高不可攀的月亮,拽入塵世間的罪人。
第184章
傅天河知道,九月的感情恢復在了一個相當差勁的時候。
他神志不清,一路狂奔到回收站,狀態肯定很慘,手術過後更是昏迷了整整半月,九月還不知道要多擔心,多難過。
他在蘇醒時看到的淚水,絕對不是九月的第二次流淚。
欣喜或是罪惡如火苗般,被瞬間掐熄,傅天河伸出手,將陳詞握著的拳包在掌心裡,低聲問道:“這幾天你一直都在難過嗎?”
陳詞很輕地點頭,他坦誠慣了,就算感情有所恢復,性格也還是一樣。
雖然他覺得,好像不太合適被傅天河知道。
果然。傅天河心裡很不是滋味。
以九月的性子,這些無法對事情發展起到影響的種種,都不值得他多費口舌講出來。
如果不是自己問起,少年會獨自消化這些對他而言,陌生又過於強烈的情緒。
見傅天河沉默不語,陳詞把飯盒往他那邊推了推:“先吃飯。”
“好。”傅天河回過神來,他拿起杓子,和陳詞一起面對面地,吃過這頓午飯。
九月的手藝一如既往得好,曾經傅天河還驚訝,少年明明年紀不大,烹飪技術卻如此絕佳。
現在他明白了,九月從小就被當作未來的皇子妃養大,肯定學過很多Omega相關的課程,其中就包括烹飪。
有皇家禦廚在,身為皇子妃,其實平日裡根本不需要做飯,烹飪只是白塔安排給九月的“新娘課程”。
傅天河對白塔了解不多,甚至在知曉九月真實身份之前,他都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這樣一個機構,陳念之前和他提過兩嘴,言辭之中滿是不滿和鄙夷。
以傅天河對九月的了解,他不可能喜歡這種東西,少年熱愛會給他帶來真切刺激的冒險,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待在小小廚房。
而如今,九月因為醫院飯菜的味道不好,親自做飯給他送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傅天河胃口大開,狼吞虎咽得根本不像個病人。
幸好陳詞早有準備,隻帶了兩人正常的飯量,傅天河想再多吃一口都沒有。
“好了。”陳詞收拾完碗筷,遞給傅天河兩張紙,讓他擦嘴擦手,自己去洗碗。
等他回來,就發現傅天河靠在床頭,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正在發呆,似乎在思考什麽嚴肅的問題。
陳詞剛坐回去,就聽傅天河輕聲道:“九月,我還不知道你笑起來是什麽樣子呢。”
笑?陳詞歪了下腦袋。
他本來想說:你看到陳念笑應該就知道我笑起來是什麽樣子了,我們倆長得一樣,更是在很長一段時間,相互扮演著對方。
但陳詞很快意識到,不能這麽說,他和陳念再像,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傅天河大概不會想聽到那樣的回答。
只是……笑嗎?
陳詞還從來沒笑過,就連情感恢復之後也不曾有,這半個月以來,他一件開心的事都沒遇到。
傅天河蘇醒的那天,他確實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悅,卻完全笑不出來,只能不斷地流下眼淚。
那時候陳詞就覺得人真的很奇怪,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哭,就連高興的時候,竟然也會哭。
陳詞嘗試著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八顆牙齒的假笑。
傅天河沒忍住,樂了,他捏住陳詞的臉,讓少年緊繃的肌肉放松。
“不是這樣,是發自內心的,根本不用自己控制,就能笑出來。”
陳詞不能理解,人的任何行為都應該是由肌肉控制,為什麽笑不用呢?
傅天河:“就像你哭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沒在心裡面想著,我要哭?”
陳詞思考了兩秒,還真是。
“同樣,你需要遇到點有意思的事才行。”
傅天河絞盡腦汁地想一些笑話,但他覺得笑話的效果可能不會太好,畢竟當初在山洞裡,他和九月可是比拚過冷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