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若果真如此,便是他不講道德了。當初他強留長亭不成,舍不得了,總算是良心未泯,把人給放走了。如今既然明知不可能,又巴巴的存什麽希望?——都是些早七千多年前,就該斷乾淨了的事情。”
顏闕聞言,點頭說:“是啊。連你也能看的清楚。隻不知道,是否有人,當局者迷了。”
我:“……”
我被顏闕說得心情複雜,一言難盡。我道:“什麽叫連我都能看得清楚……我就這麽弱嗎?”
顏闕搖頭,誇我說:“不。你通透。”
我:“……”
我說:“好吧。我通透。”
只是可惜,通透不過是一時的表面,淤塞方才是長久的芯子。
兜兜轉轉一大圈繞完,我的心思終於還是回歸了顏闕的身上。我問他:“你方才,這是去了哪裡?”
顏闕歎了口氣,說道:“你猜呢!真真是沒一樁省心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若不是天界的上仙,哪管他們被壓在何處賣在哪裡?敢跟著進門,就別怕出不了門。各個正經本事沒有,闖禍倒是一絕。”
我恍然大悟。原來,顏闕剛才,是去贖天界那些被榆陽騙的去做人頭的仙者們了。
我問:“那他們,是贖回來了?”
顏闕:“你還和我提他們?敗家也不是這樣的敗法。上品的仙器,拿去贖那麽幾個蠢貨……我氣還沒消呢!”
顏闕誠然是不缺那麽幾件上品仙器的,但這事情,本質上也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有錢,不代表就要花那冤枉錢。
我的錢,自然都是顏闕的,顏闕有多少錢,我卻是不知道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一會兒,聽顏闕一說,非常感同身受的肉疼了。
說出來慚愧,就算是把我賣了,我也拿不出來那麽幾件上品的仙器。
我很不服氣的給顏闕捏著肩,一邊安慰他消消火,一邊卻是忍不住罵:“榆陽那個混帳玩意呢!讓他賠!”
顏闕:“賠?交易就是他和那老鴇做的,他自然是早就抽身離去了。天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呢!”
我說:“如此這麽幾個神仙,倘若無人來贖,便是等於賣給了那煙花地。若是有人來贖,便是白得幾件上品的仙器。榆陽還真是精明。只是不知道,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
顏闕有些疲憊的道:“應該是那老鴇的手中,有什麽東西,是榆陽想要的,所以他便設了這個計,與老鴇做了交換。不過,具體他們換了什麽,同我們沒有太大的關系,趕緊讓你父親找到榆陽,那才是正經。”
我歎了口氣,說:“你倒提起我家老頭子。可是到現在為止,他老人家到底在哪裡,我都還不知道呢!”
顏闕:“……”
顏闕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口,只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以作安慰。
我握住了他的手,摩挲一下,又在顏闕的身側坐下,伸手環住他的腰身,然後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頭。
我問顏闕:“如果老頭子,真的出不去了,我將來,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顏闕微微點頭。他和我說:“以你父親的實力,如果他真的想要離開瓊州海市,那麽他就一定能夠成功離開。但如果他不想離開,我們也無可奈何。重明,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證的是,在這座城中,除卻城主本人以外,你的父親,必然再無敵手。”
我蹭了蹭顏闕的頸窩,有些感慨的笑道:“這麽一聽,他可真有牌面。”
“阿缺……”
我和顏闕說:“在我意識到,他失蹤了的時候,我發現,我比原本預想的要著急。”
顏闕說:“應該的。”
我搖搖頭,說:“但是,很奇怪。現在的我,竟然已經飛快的接受了。——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我的心裡面,卻就是已經有了一種,即使從此以後,我和他都無法再見,也只不過是如此的感覺。”
“我是不是很冷漠,阿缺?”
顏闕回過身來,抬手輕輕地觸摸我的面頰。
他說:“你並不需要為此而自責,重明。你並沒有做錯什麽。人與人的悲歡,從來都不是相通的。有些人,有些事,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從中走出去,又或許一生都不可以。但我想,那樣感情的強烈程度,是與你的投入所相輔相成的。”
“所謂‘父親’,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因這個稱呼所注入的感情,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顏闕問我:“重明,你為了他,注入了幾分感情呢?”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後皺眉老實道:“我不知道。”
“他從小不管我,我和他也沒什麽老子跟兒子的樣。如果不是素華仙尊說他為我付出了多少多少,我甚至還以為,他對我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情。”
“或者說,他對我的感情,也不純粹是對我的。我只是沾了我娘的光而已。但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感謝他。因為如果沒有他,我早就該死了,哪裡還能活到現在,然後遇見你呢?”
“嗐……”
我笑了笑,說:“說了那麽多,好像我和他之間,也就只剩下‘感激’了。父慈子孝,天倫之樂,這輩子,是都沒可能了。”
總而言之,我最後和顏闕總結道:“如果有人殺了他,我一定替他報仇。但如果是他自己想作死,我也不會攔著他。反正,他不管我,我也不管他。大家各自安好,就是相互對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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