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沈鬱拍拍手站起來。
正廳裡人不多,沈鬱進去後,鎮北侯揮手讓部分下人退下,留下的都是鎮北侯信得過的人。
沈鬱抬眸掃了一眼,看到了站在鎮北侯下首臉色難看的如夫人和一旁不明所以的沈清然。
“父親找我來,是已經有結果了嗎?”三道目光下,沈鬱不疾不徐開口。
“算是吧。”鎮北侯點頭,早在今天之前他已經查出真相了,拖到現在只是在思考要怎麽處理這件事,如夫人是他心愛的女人,沈清然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他不希望兩人身上留下汙點。
“今日找你來,是想讓如夫人跟你好好道個歉,你想要什麽賠償……”
沈鬱挑眉:“父親是想讓我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夫人她不是故意的,”鎮北侯歎了口氣,“她也是受人蠱惑,蠱惑她的人本侯會交給你,任你處置,看在她沒釀成大錯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吧。你馬上要進宮,這個時候府裡也不宜傳出負面消息。”
“妾身知錯了,是妾身一時鬼迷心竅,差點害了大公子,妾身願日日為大公子祈福……”鎮北侯要交給沈鬱處置的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如夫人心裡恨得不行,面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忍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祈福就不必了,我怕我承受不起,”沈鬱面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若我說我不願意接受這個處置結果呢,父親?”
“別急著找理由搪塞我,如夫人到底是不是受人蠱惑‘不小心’犯下錯事你我心裡都清楚,我將此事交給父親,是秉著對父親的信任,現在看來,父親似乎不值得我這個兒子交付信任呢。”
鎮北侯聽得額角直跳,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了?
如夫人臉上的難看之色更是藏都藏不住,心中的警鈴不斷跳動,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鎮北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
她向來視沈鬱為自己孩子繼承侯府的攔路石,費盡心機才沒讓侯府唯一的嫡子得到世子之位,這次聽到要送沈鬱進宮的消息,隻覺得連上天都是眷顧自己的,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安插在沈鬱院子裡的人就帶來了壞消息。
好在後面又有消息傳來說沈鬱將事情全交給了鎮北侯處置,如夫人暗笑沈鬱天真,轉頭就為自己想好了脫罪理由。
果不其然,鎮北侯是多麽在乎面子的一個人啊,根本不想將事情鬧大,順著她的借口將罪名全推到了別人身上。
一切都很順利,沈鬱也沒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向,雖然損失掉一個心腹丫鬟很讓人心疼,但這個仇她一定會找機會報回來。
她已經將姿態放的很低了,沒想到沈鬱非但不領情不說,連對鎮北侯也沒多少尊敬的意思。
對上沈鬱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如夫人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這個比她小了十幾歲的男人。
他的態度是漫不經心的,就算鎮北侯明擺著偏心她,也不見他眼裡有哪怕一丁點兒的憤怒,好似早知道了結果,他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沈鬱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這一刻,如夫人心慌了,她以為沈鬱放心將下藥一事交給鎮北侯,是因為對父親的信賴與濡慕,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他將事交出去不過是因為不在意,對藥被動手腳這件事不在意,別說鎮北侯了,他甚至對整個侯府都不在意。
“侯爺……”如夫人忍不住後退一步,抓住鎮北侯袖子,看向沈鬱的目光帶上了驚懼。
覺察到如夫人驚恐的目光,沈鬱拉大嘴角弧度。
真有意思,他還什麽都沒做呢,就自己把自己嚇住了。
“你看看你自己說的什麽話?這麽多年的聖賢書都被你讀哪去了?”鎮北侯皺眉,安撫性拍了拍如夫人手背,“怎麽說如夫人都是你的長輩,由不得你胡亂編排。”
“長輩?”沈鬱嗤笑,“先不說我的話是不是胡編亂造,她一個妾室,怕是擔不起我的‘長輩’二字。”
在大桓,嫡庶分明,正室和嫡子的地位遠高於妾室和庶子,也就鎮北侯正室夫人早逝,又沒續娶,如夫人才能在侯府後宅獨攬大權,可律法擺在那,無論鎮北侯有多寵愛如夫人,也不能把她扶正。
沈鬱的話正正扎中如夫人痛楚,因為她一開始只是妾,這輩子都無法擺脫妾的身份,連她生的孩子,也天生比人低一等,而沈鬱呢,她自認自己的孩子沒哪裡比沈鬱差,就因為投了個好胎,她的兒子便這輩子都越不過沈鬱去。
眼底晦色一閃而過,再抬眸時,如夫人已是泫然欲泣:“是妾身的不是,侯爺千萬別因為妾身和大公子起了間隙,大公子既然心中肯定事情是妾身做的,妾身認了就是,別讓侯爺為難。”
如夫人的話一出口,鎮北侯臉上的怒色頓時加深:“目無尊長,沈鬱,你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想要殺了我的長輩?”沈鬱毫不客氣回懟,“還是包庇真凶的長輩?”
“如夫人真是好手段,三言兩語便讓侯爺不分青紅皂白為你說話,是不是真得手了,也能讓侯爺這般輕輕放下?”
“不許你這麽說母親!”沈清然好不容易消化得到的信息,聽到沈鬱的話,忍不住開口。
“這裡沒你說話的資格,”沈鬱冷冷看了沈清然一眼,“還有,除了正房夫人,妾室只能叫姨娘,下次別叫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