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他真去告狀了!
“本王要見父皇,不能讓裴信這種小人讒言誤君!”謝璚憤然從書案前起身。
太監怔了怔,讓徒弟把補藥呈上來:“裴神醫為陛下診脈時說殿下熬夜傷身,將陛下賞賜的藥材擬了方子請殿下進補,除此之外沒對陛下說什麽了。”
“什麽?他沒告狀?”謝璚望著那碗湯藥,半晌才回過神來,心想他一定是用苦口的藥存心捉弄,端起藥碗一口飲盡,口中卻是甜絲絲的,令人回味,比禦膳房的飲食還讓人有食欲,“方子還有嗎?”
太監被問住了:“藥是神醫親自熬的。醫家總有幾個秘方不肯外傳,何況是藥王谷,要方子恐怕是……”
“知道了。”謝璚臉色一沉,“什麽藥王谷,也不過如此。”
再次見面,裴良方道:“殿下看不起藥王谷,不也一口飲盡了我熬的湯藥嗎?都說殿下不愛吃甜的,傳言好像也不真呐。”
謝璚生平少有地紅了臉,未及開口,裴良方又端一碗藥膳給他:“別總是繃著一張臉了,小老頭似的。小孩子就該吃甜的,睡飽覺,擺弄玩具……慢點吃,以後經常給你做……”
“嗯。你為什麽眯著眼本王,是不是又在算計本王?”
“想什麽呢,我就是熬夜用眼有些短視,離遠了便看不太清。”
“那你就離近點看。”
“殿下說什麽?”
謝璚側過頭去,耳垂泛紅:“貢品裡好像有靉靆,本王送你。”
“那就謝殿下了。”
“要隨時戴著。”
“當然。”
……
將翻湧的思緒按捺下,裴良方仰頭讓淚水倒流。
讓慣會克制的小孩變成現在這樣偏執強勢,也有自己偏寵的原因。
被寵壞了又沒人要的小孩太可憐了。
即便將來會後悔,此刻裴良方無比堅定,要他。
裴良方長舒一口氣,找出紙筆,給燕綏留下書信,便獨身出了王府,離開江州。
第83章 想我
昌平二年快要過完了, 年節將近,陳國卻並不昌平。
交戰的雙方在邊境對峙。靖國作為第三方,雖然已經與陳國秘密通信表態支援, 但至今還按兵不動。
承諾只是一紙空談, 實利才是他們真正在意的。
他們在等待破局之時, 出兵相助佔了上風的一方,加入贏家陣營。
但果然如徐嘉式所承諾, 邊境的戰火沒有燒到江州,燕綏可以安心返程。
幾個月前,燕綏離開京城時,除了侍衛, 隻帶著雙順和裴良方。此番回程, 多了堂兄長姐侄子孩兒,返京之路並不寂寥, 但老王爺長眠江州,和裴良方或許也不會再見了。
人生總有遺憾,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臨行前,燕紀突然也說暫時不回京城了。
怎麽都要走了?
燕綏心中低沉,孤家寡人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誠懇挽留:“兄長, 朕並非過河拆橋之人,栩兒佔了鄭王世子的名分,朕會傾盡所能補償兄長。”
燕紀搖頭:“陛下,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京城的高床軟枕我睡不下, 榮華富貴於我而言也是枷鎖。老王爺是因我而死的, 我想懺悔贖罪。陛下, 讓我去邊境和徐嘉式一同禦敵吧, 雖然只有一隻胳膊,但身殘志不殘,我還不是個廢人。若能立下尺寸戰功,冊立栩兒為儲君也就更加名正言順。”
燕綏赧然:“是高宗造孽,留下的禍患,朕卻安居後方,讓受害者們去賣命。兄長為朕考慮至此,朕受之有愧。”
“陛下不必愧疚。我去戰場,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人,若說真是為了誰……”燕紀鄭重地看著燕綏,“皇后生前待我很好。其實我父親當年雖心有不甘,但願意臣服於太子燕緒,只是後來發現了徐敏的存在……陛下,你的相貌品性酷似先皇后,鄭王一脈會永遠忠誠於你。”
前塵往事在簡略的言語間顯得似是而非,燕綏來不及深刻體會,燕紀便告辭,身著戎裝奔赴前線。
在城樓送別了燕紀,燕綏一轉身便看見阿術雙眼泛紅緊抿著唇。
燕綏歎息一聲,將孩子攬進懷裡:“想哭就哭出來吧。”
孩子在懷裡顫抖,良久才發出聲音:“他們都不要我了。我不要學醫了,我要繼續偷東西,反正我也沒有家,沒有家人,誰也別想管我!”
“再生氣也不能說這種話。”燕綏輕撫孩子紅潤的小臉,“雖然你師父走了,但他留下的信件裡寫了這半年你要練習的功課,不許你偷懶。至於你父親……”
燕綏目光越過城牆,眺望遠方:“他是真正的君子,志向品格高潔,你要學他。他們沒有不要你,只是有必須要親自去做的事。你有家人的。等冊立栩兒為儲君,朕會再封你為鄭王世子,你便不僅有父親,還有皇叔了,我們是一家人。”
“我才不稀罕。”阿術手背抹淚,抬起頭望著燕綏,哽咽著問,“師父能保護好自己嗎?父親真的會回來嗎?打仗是會死人的……”
“會回來的。”燕綏目光堅定,“正義之戰必勝。朕的家人與愛人,朋友與親眷,都會回來的。”
——
抵達京城的當日便是孩子們滿月,吳王在皇宮中早準備好了家宴,既是為兩個孩子慶祝,也是為陛下接風洗塵。
前線戰事緊張,宮中用度縮減大半,宴會比起往常也簡樸許多,吳王歎息,燕綏道:“待明年孩子們周歲,再大辦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