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淨白的宣紙鋪開,軒轅澈下筆之前抬頭看了千悅一眼,不看不要緊,一看便沒忍住笑出來了:“哈哈哈哈,小月兒,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受刑呢。”
他說盡量不要動,千悅便當真一動不動的,從神態到身體動作都非常僵硬,活像是朽木雕出來的人物。
“那要怎麽樣嘛……”千悅幽怨地望著他,很是無措。
第104章 琴師入府
軒轅澈放下筆,過去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摟著,勸慰道:“莫要緊張,我不過是想為你畫張像罷了。”
“畫像?”
“嗯。”軒轅澈不假思索地點頭,自信滿滿,“怎麽?莫非你以為你的枕邊人隻拿得動刀劍,提不得狼毫細筆杆嗎?”
驕傲如軒轅澈,最是受不得質疑,尤其是來自枕邊人的質疑。
千悅連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只是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嘛。”
軒轅澈在他額間落下一吻,心滿意足道:“這還差不多。”
周圍站了不少侍婢小廝,千悅低下頭,羞怯道:“有人看著呢。”
軒轅澈站直身體,身姿挺拔如松,清了清嗓子,他朗聲問道:“你們有誰看見本王親他了?”
侍婢小廝個個噤若寒蟬,盯著腳尖憋笑。主子的狗糧雖然甜的發齁,但他們倒是很樂意吃,畢竟這也算得上肅王府裡的奇觀了。
千悅也被他逗樂了,放松許多,不似先前那般僵硬,軒轅澈則回到案桌前,提筆作畫。
二人似是心有靈犀,軒轅澈抬頭的時候千悅也正好看向他,四目相對,不需要任何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沒有成婚,軒轅澈沒有給千悅任何名分,甚至相逢也不過短短兩月有余,然而二人之間的相處卻好似相伴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一般平淡且溫馨。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軒轅澈把筆放下,一幅人物水墨畫已經躍然紙上。他自己覺得還算滿意,便向千悅招招手:“過來看看,可喜歡嗎?”
倚著軒轅澈,千悅細觀畫紙,不過寥寥幾筆,便將他的身形勾勒出來,但並非處處如此簡略,比如發絲的刻畫就極為細膩,還有他腿上的兔子,因是白毛的,便隻以淺淡墨色暈染出一片,加之濃黑的細線條描繪四爪、尾巴、眼睛和兔耳。
背景不是廊柱,而是寥寥幾樹梅花,看起來像極了暗香園裡的場景,但又不是。
總之,整幅畫面各處濃淡相得益彰,無論何處多一筆或者少一筆都是不行的。
千悅並不諳熟水墨畫藝,只是單純覺得好看,便發自內心地誇獎道:“真好看。”
軒轅澈從來都是出眾的,溢美之詞從小聽到大,他一向淡然處之,因為習慣了便覺得本該如此。
但這短短三個字卻讓軒轅澈心裡頭抹了蜜似的開心,在乎的人誇獎自己、欣賞自己,焉能讓人不樂呢?
命人好生收起畫卷,軒轅澈擁著千悅正欲往房中去,風畔卻來了。
自從催軒轅澈晨起上朝被打發之後他便盡量避免出現在軒轅澈面前,此來必是有要事的。
“外頭來了位生人,懷抱古琴,自稱是琴師,有偃月先生的親筆信引薦,主上可要見一見?”風畔拱手一禮,如是稟告道。
他的神色頗有些小心翼翼,大抵是怕打擾了他們的二人時光,再惹軒轅澈不悅。他是和軒轅澈一起長大的,既是侍從也曾是夥伴,他知道軒轅澈肩上擔著什麽,更知道自己的主上為了擔當起這些付出了多少,拋開主仆的身份,其實軒轅澈也不過是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青年兒郎吧了。
本該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年紀,軒轅澈卻被困在了這巍峨皇城中。
在去往邊境之前的三年時光裡,軒轅澈勤勉於政事,從不落下早朝,昨日他那般將自己趕走,風畔反倒是由衷為他感到高興,因為他終於有點同齡人該有的任性了。
“把他請到正堂吧。”而後,軒轅澈轉向千悅,問道:“府中一向不置樂師,如今有你,合該多熱鬧些的,可願同我一道去檢驗他的技藝啊?”
千悅昏迷的那幾日裡頭,除了衣不解帶地親自照顧千悅,軒轅澈還想著辦法讓他開心,於是便給了偃月一道命令——招聘一位琴師進府。
官驛中與偃月徹夜交談,軒轅澈知曉他精通音律,此事也算得上是對他的一樁考驗,畢竟紙上談兵和實際去做可不是同一回事,他軒轅澈手底下的人也必得是忠心與能力兼具之人。
偃月這幾日沒來打擾千悅,也正是因為忙於此事。
他不善古琴,但在世外天的時候倒是沒少聽,那位琴師堪稱六界最善琴藝者,因此偃月的耳朵也算是被慣出來了,即便十幾萬年不曾聽琴,他選人的要求還是高的離譜。
最初,衝著肅親王府的名頭和高額薪資,偃月那兒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不過那些人都是興致高昂地進去,灰頭土臉地出來,到後來應聘者就越發稀少了。
現在門外這個帶了偃月的推薦信過來,軒轅澈自然是要見一見的。
至於千悅,聽聞是生人,他其實不太想見的,但之前在醉仙樓那位琴師給他留下的印象極好,他便想去看看今日登門的這位琴師是否也如那位一般絕塵出世,便欣然與軒轅澈共往。
正堂十分方正,漆金木雕的匾額高高掛起,看起來富貴且威嚴。軒轅澈攜著千悅走進去的時候琴師已經在了,他端坐於正堂中央,身前一桐木矮桌,矮桌上置著一具伏羲式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