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隻鳥的勾引,雲棠這回又選了視線范圍內最高的一顆大樹。山間的百年老木高得直衝天際,若是皇帝此時在這裡,看到他家小貓崽竟然毫不猶豫地抓著樹皮蹬上去,估計又會氣得臉色鐵青。
但此處沒有看管他的人,就連治愈值系統都被討厭嘮叨的雲棠打發去沉眠了,而自視甚高的小貓向來膽大無比。
雲棠攀著粗糙的樹乾、三兩下就爬到了樹冠中最低的一處分支,再用兩隻前爪抱著高些的枝杈、向目之所及的遠處眺望過去。
他仍然沒有看到什麽明確的、有指向性的東西。倒是看到了山間駐扎的皇帝親兵,這些人一身威武地裹在兵甲中,哪怕是百米一組,又沒有長官在側,視線裡的十幾個人仍然目不斜視地看守著自己的范圍,端是軍紀嚴明。
剛才小崽跑過來的一路也遇上了好幾群親兵,不過他並沒叫人發現自己的蹤跡,以免再引來什麽不必要的亂子——只要看到熟悉的衣飾,雲棠都隱在山草中避了過去,讓人家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這一小波人很快就跟交叉巡山的另一組互相換過位置,又給對方出示了自己的手令。這也是雲棠見過幾回的程序,小貓見此便移開視線,不再關注這裡。
他決定再往上攀爬些距離。事實證明,更高處就是能將更廣大的范圍收進眼底。
雲棠這時候也不再想待會怎麽下來的問題——能上去總是能下來的。貓的身體可是擁有無與倫比的靈活性。而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如果他再一無所獲,毛球就準備下來返程了。
雖然貓崽出來的時間也就是他先前預估的一半,可雲棠要是遲遲找不到聖教。
到時候就算是看見了,沒有明確的目標,等他去瞎轉上一圈再回宇粹宮也肯定來不及。
小貓艱難地撥開擋在眼前的重重枝葉——他幾乎得用前爪摟著枝條、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吊上去才可以。
這個姿勢其實有些危險,畢竟雲棠要想維持著視線范圍內的樹冠被撥開的狀態、後面枝乾粗壯的部分他無法撼動,就只能爬到樹杈最尖端,在腳下懸空的同時將全身憑吊在秋日枯脆的細枝上。
不過雲棠想:就算枝乾崩斷,他從樹上掉上去,這偌大一顆樹上也到處都有分出的枝條可以借力。
而等他這回再往據說坐落著聖教的東邊山峰看去——好像是有些白色的尖頂依稀浮現在秋日山間的雲霧裡。
可小貓還是無法看清。
這讓雲棠有點猶豫了:還要再往上爬嗎?
再高處對他來說就真的過於冒險了。貓崽幾乎可以想象當他需要求助系統時,他將面對一個怎樣的7321。
小貓一邊糾結著一邊轉回腦袋,視線無意地向另個方向落去。那裡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只是西邊的山谷更空闊些,雲棠很清楚地看到另兩組在荒無人煙的山中巡察交接的親兵……
——不對勁!!
雲棠突然瞪大了雙眼,朝他本來無心瞭望過的所在定睛看去:
盡管是隔著相當遠的距離,盡管他視線中的「親兵」身著同樣的服飾、佩著相同的武器,在一隻小貓眼裡,西面的那群人簡直破綻百出,處處都是問題。
小貓眼睜睜看到那兩隊人在擦身而過的時刻,最末尾的人還交換了什麽細長的東西——荒野之中,渺無人跡,這種異常除非有天眼監控、又怎麽能是人力能發現的問題。
雲棠也只是恰好趕上了當前這不尋常的場景。
小貓輕輕抖了抖耳朵,在茂密的樹冠間微微抬起頭,牢記著對面的方向、估摸著大概的距離。
心裡有個基本印象以後,雲棠也不在此處流連下去。他一腳試探著往下踩,堪堪踩住下面顫巍巍的樹枝——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從樹上爬下去,盡早趕到自己剛剛發現的那處巡邏地點,看看這幫人到底要耍什麽把戲。
只是可能有點太著急,貓崽一隻小腿踩住了樹枝,另隻腳卻跟得太快了,那脆得乾燥的細枝突然發出了一點斷裂的細聲,而雲棠根本來不及再抓住什麽,便從高處的樹冠瞬間跌落下去。
好在他下落的一路都有枝條攔著、胡亂兜了他幾下,堪堪減緩了小貓的衝勁,只是幾次徒勞的嘗試也未容雲棠穩住身形。
在離地有兩三米的高處時,粗壯的樹乾再無憑依可借力,雲棠幾乎是一路暢通地掉了下去。
然後他落進了一個有草木香味的懷裡。
“呦?”耳邊響起的是一個聽起來有點耳熟的、成年男人的聲音:“看看我這是逮到了什麽好東西?”
第87章
雲頂行宮, 思齊殿。
幾個說得正熱鬧的朝臣看到禦前令默默行至皇帝身前,輕聲說了兩句什麽,而這位陛下只是點點頭, 便揮手讓那年輕人退了下去。
眾人想到先前隱隱聽說的傳聞:似乎這個年輕人還有個說不得的姓。現在看來, 這個稀奇故事很可能就是真的。恐怕當年的小皇帝已是城府不淺,瞧著隱忍溫和,卻能在內憂外患的處境下保全一二母家人的性命。
這些柳姓舊人可不就是皇帝天然的人手和親信。他們存活於世間,沒有任何其他余地可走, 也只能在見不得光的十數年裡為君王效力。
只是阮家都倒了,原來不能提的那家想來很快就能重見光明。
所以——不知道朝廷裡頭因阮系空出來的位置, 又有哪些已經被姓柳的人預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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