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的所謂教導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在雞蛋裡挑骨頭,而且越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品評就越發刻薄。
“眼睛不能直視對面的人!要表示出淑女該有的順從!”
“眼神不對。”
“幫助她保持住這個姿態,練習十分鍾。”
“步伐太大了,每一個步伐絕對不可以超過六英寸!”
“我完全沒見過這麽愚蠢的人。”
在兩個多小時的“練習”後,卡洛琳很不耐煩地一敲扇子,輕蔑地下了這個結論。
被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練習磨得根本不想和她吵架的我頓時火氣直往上冒,要不是考慮到那兩個“輔助”我的女仆,只怕我真的能跟她吵起來。
直到門口傳來男仆的傳話,我總算知道了卡洛琳為何越來越看我不順眼——“訓練”我根本不是她的目的,某個下了“訓練”這個命令的人才是她的目標,而這麽久他都沒來看她的“成果”,卡洛琳小姐還以為自己做了無用功了。
“伯爵大人、羅伯特男爵大人、弗雷德男爵大人到——”
就這麽一句通報,我就有幸目睹了一場絕佳的變臉。
不吃晚餐是個壞習慣,好孩子不要學
我就不同了,我晚餐暴飲暴食(好孩子更不要學)
感謝仙影飄跡小可愛送我的魚糧~筆芯~
第21章 弗雷德男爵
幾乎就在一瞬之間,卡洛琳臉上那不屑、諷刺與譏誚混合的表情就完全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貴夫人們那種恰到好處地帶著驚喜與歡悅的貴族式微笑,完美地融合了矜持與嬌羞,令人歎為觀止。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本應習以為常的貴夫人做派突然間令我感到不悅起來,我將之歸結於地位轉換的緣故——畢竟以往我是追求者的時候可不需要面對貴夫人們面對下位者時糟糕的另一面,而現在卡洛琳責罵我就如女主人責罵愚蠢偷懶的女仆一般毫不留情。
不夠寬敞的會客室完全無法在塞下卡洛琳的仆從們後再擠進三個貴族和他們帶來的人,於是很多下人女仆都退了出去,留下空間給這些大人物和他們的貼身侍從,我看到有個卡洛琳帶來的低位女侍從不是很情願走,磨磨蹭蹭地想留下來,結果前者一個眼神過去,她就趕忙退出去了。
“大人,您的降臨真是令我驚喜無比,就像枯萎的花兒終於盼望來了久違的甘霖。”卡洛琳以一種歡悅而略帶埋怨的語調,嬌滴滴地迎接伊恩伯爵,“我還以為您已經沉浸於宴會的歡樂,而忘記了這裡還有個為了您一句心血來潮的話而頭疼不已的可憐人兒呢!”
在半真半假地對伯爵抱怨完之後,她仿佛這才看到了兩位男爵,“啊,兩位大人也來了,歡迎歡迎!”
面對兩位男爵的時候,她用的完全是貴夫人們面對自己的潛在追求者的語氣,不得不說,這做派真的非常非常法國貴族化——簡直讓人疑心她是否也蒙騙過了自己,將自己視作一位真正的法國貴夫人了!
“啊,卡洛琳小姐,很遺憾晚宴上突然不見了您,少了您的美貌的宴會就像少了香氣的花兒,再高明的廚子做出的美食都食之無味了呢!”
卡洛琳笑得花枝亂顫。
我看著會客室牆上金絲織就太陽神阿波羅與月桂女神傳說的希臘掛毯,偷偷地撇了撇嘴。
這類公式化的恭維誰當真誰傻,讓我來說我能直接說一打!
在寒暄之後,其中一位男士沒有隨著伯爵落座,而是大步越過女仆們向我走來。
“想必這位就是伯爵大人所說的路德維希斯小姐,啊,美麗的小姐!再次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喬治·弗朗西斯·弗雷德男爵。”
弗雷德男爵用的全是法語,他說的話非常奇怪,前面說得仿佛隻從伯爵那裡聽說過我這個人,後面卻又說得像是見過我一樣。
我一時搞不清楚這花花公子是個什麽心思,不由得謹慎起來,看向了伊恩伯爵。
“喬治,她有英格蘭血統,你可以用英語跟她打個招呼。”伯爵坐在長沙發上,冷冷地開口,聽起來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
卡洛琳愣了一下,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她一個晚上都跟我用的法語交流,但很快,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臉了然地往伯爵胸膛裡依偎過去。
“哎呀,看到美麗的路德維希斯小姐,我幾乎都忘了要怎麽說話了,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呢!”弗雷德男爵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然後用英語重複了一遍:“路德維希斯小姐,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我是喬治·弗朗西斯·弗雷德男爵。”
他一邊說著,居然一邊就想屈身牽起我的手來個吻手禮。
我嚇得趕緊抽出手,後退一步,然後雙手微微抓住裙擺用英語來了個屈膝禮:“尊敬的大人,很高興認識您。”
情急之下我差點忘記壓低聲線,幸虧在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壓了下來,感謝聖母瑪麗亞的庇佑!
“您這麽見外真是令我傷心呢。”弗雷德男爵繼續用英語說,“這裡不是英格蘭,沒有您的長輩,也沒有我的長輩,在這裡的都是地位高貴有著高尚品格的人,您完全無需拘束。”
我看著男爵,總覺得他說的似乎話裡有話。
對於貴族來說,除了“男爵以下不算人”——這條可以勉強放寬到騎士、紳士或者財力雄厚的大銀行家那一階級——之外,還有一條重要的規則就是“除非是在長輩面前,否則害羞是不必要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