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悄聲:“我可以理解為,你舍不得折磨我麽?”
青吾止不住發抖,說的話卻很有氣勢:“呸,少自作多情,老子要歷劫,你待在我身邊礙手礙腳。”
“那利用我啊。”
樹妖楞住了。
儲君低頭輕吻他掩住眼睛的手背:“破曉了,我還賴著你。”
“灰飛煙滅,或劫後余生,我都和你一起。”
第67章
客棧裡, 三人組小分隊裡的陳定急得團團轉,時不時打開窗往外看一眼:“怎麽還沒回來啊?”
夜空靜悄悄,他又回頭看另外倆,化身十萬個為什麽:“師哥, 春山怎麽樣?”
展秋柏盤腿閉眼打坐, 神情平和:“在咬我。”
“師弟還在吞食你的靈力嗎?!”
“沒。”展面癱輕歎, “應是本能討厭我的氣息,咬著撒氣。”
陳定歎氣, 來到床榻邊伸手:“要不師兄,讓我看會春山吧,你休息會。”
“不用。”展秋柏歪了下頭, 小青蛇正從衣襟裡冒出個腦袋來,不輕不重一口咬在他側頸上。
陳定自感脖子涼嗖嗖,苦主本人反而面無表情,還淡定地看著他:“陳定, 等我們到了蓬萊,之後你想做什麽?”
“幫春山找到他生父啊。”
“我是說,一切結束後。”
“那自然是回師門……”陳定楞了下, 有些急了,“師哥, 你這什麽意思啊?”
展秋柏正要回答,小青蛇的尖牙猛的全部埋進了他脖頸,突如其來的劇烈痛感刺激得他歪了腦袋:“嘶——”
陳定急忙上前去捏住蛇身令小家夥松口:“出血了!”
“沒事。”展秋柏鎮定地揩過側頸傷口施法修複, 伸手把陳定捏在指尖扭動的小蛇引回來,看著它盤在自己手背上吐蛇信, 竟輕笑出了聲。
這時窗台傳來“篤篤”聲,陳定一振, 連忙跑過去打開窗戶:“兩位回來了?!”
然而三樓的窗外是個禦劍懸浮仙風道骨的半老道士,一手晃著個酒葫蘆,另一手拎著枚閃著光的青色玉珠,笑眯眯地衝陳定打招呼:“小兄弟好啊。”
失落的陳定打起精神:“前輩好,不知道您找誰?”
老道士笑眯眯地往房間裡望:“受人之托,找我那混血侄兒。”
展秋柏立即坐直了,掌心裡的青蛇還在孜孜不倦地啃他。
陳定茫然了一瞬:“您是說,春山?”
老道士點了頭,一閃身從窗口進了客棧房間,青色玉珠彈向小青蛇,懸在了它腦袋上。傻兮兮的小家夥停下了咬師哥,張大了嘴巴直勾勾地瞧著玉珠。
它看玉珠,老道士彎腰看它,眉飛色舞:“長得真像他爹!”
展秋柏內心:……這也看得出來?
老道士慈愛地打量了會傻蛇,站起來喝了口酒,變了臉吹胡子瞪眼道:“對了,後生仔在外闖蕩別太敗家啊喂!白湧山下那家客棧,你們幾個大鬧一番拍拍屁股就走人,走前也沒把損失還給店家,害得老子一打聽就賠了九百兩阿堵物啊!”
“……啊?”陳定臉漲紅了,“這、這,實在是對不起>人<。”
“算了算了不說了,也就少喝九百壺酒的事。”老道士唉聲歎氣地嘬了酒葫蘆一口,隨即又說了句讓陳定震驚的話:
“周刻那小子呢?”老道士四顧,“臭小子,師父來了,出來找打!”
*
帝宮裡,樹上的祭司把面具推到腦袋上,打了個響指,指尖上隨即點起了一簇小燭火。他從樹上跳下來,懸浮的燭火飄到了儲君和青吾面前。
祭司朝他們行了個禮:“殿下,先生,待我這燭火燃盡,就是日出之時。我先到外面周旋去,兩位……”
他把別在腦袋上的面具拉下來,笑意爽朗:“兩位先別放棄。”
儲君彎腰:“祭司,多謝你。”
祭司誒嘿一笑,拉好面具轉身而出。黯淡星光燭火下,他身後似乎迤邐著一條龍的影子。
青吾怔怔地看著他離去,下一秒儲君就橫抱著他轉過身,不叫他看別的:“看我。”
“……讓我下去。”
儲君置若罔聞,抱著他走向樹乾處,靠著樹背坐下,依然將青吾攏在了懷裡。
“天快亮了。”儲君揉著他的腦袋笑歎,“讓我抱著你看日出吧。”
青吾耳邊盡是凡人的心跳和呼吸,溫熱得像一團火,既讓樹妖覺著怕,又舍不得這罕見的灼熱。
他貼在他肩窩上輕顫:“成啊,你看日出,別看我。”
儲君把他捂進懷裡摩挲:“別怕,外面有祭司處理。縱是它一定要劈下來,我先給你擋著。”
青吾悶笑:“天雷又不會劈凡人,你擋什麽啊。祐之,也許到時你一低頭,就會看見一截烤焦了的樹枝……”
儲君把他拎出來,用最簡單的法子讓他住嘴,廝磨半晌後才松開。
“噓。”儲君抵著他額頭,巨樹上落葉紛紛飄旋,星茫像螢火蟲一般彌漫開來,每一點光入他眼底都是一簇火。
“我入陰府,看見了你些許從前的記憶。”
咫尺之間呼吸交錯,青吾視線沾染上些水汽,乖乖地任由著他摩挲:“看見什麽了?”
“很單調恬淡的時光。”儲君蹭他鼻尖,“日複一日的四季輪轉,唯二的變數是,我看見你有兩個故交。一個記憶鮮明些,是隻漂亮紅狐。一個輪廓已模糊,只看出是一團燒著的火,那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