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醒來的時候,已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師尊守在他身邊,一睜眼就能瞧見那張漂亮的面容。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很多夢,有些是荒誕不經的,有些卻是他曾與雲諫一同經歷的那些記憶。
雲諫摟著他,擁他入懷,他就絮絮叨叨地同他說了很多話,將那些古怪的夢一一道出。
“我夢見我又變成了小溪流,你也沒修出人身,還是一隻漂亮的鳥,那個時候天空純淨,萬物生長,還沒有人類,我們一起度過了漫長時光。我還夢見了我們一起躺在冰棺中,身體不能動彈,但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身邊,就像比翼鳥為我們織的那個夢一樣……”
將夜說了好多話,說得口都幹了,他師尊就給他喂甘洌的泉露,他醒了一會兒又覺得困了,他師尊卻不願意讓他繼續睡。
給四肢酸軟的他套上了衣服,召來火鳳,就說要帶他出去玩兩天。
同行的居然還有洛言。
將夜一下子明白過來,他依偎在他師尊懷裡,有些疲憊道:“你是不是已經見過君衡了,呃……也就是天道。你要去解決梧桐的事情了嗎?那我就先不睡了,看你處理完我再睡吧。”
雲諫點點頭,握著將夜的手腕,給他輸送靈力,好讓他渾身的疲乏感減輕一些。
服用過菩提仙草,又有雲諫的靈力源源不斷地鞏固,將夜漸漸不那麽累了,精神好了許多。
等到了目的地,將夜抬頭看著城牆上的“蒼梧城”三個大字,有些不解。
“梧桐不是在蕖蓮觀嗎?我們來這裡是……”他忽然明白了什麽,握著雲諫的手一緊,杏眸流露不忍:“梧桐與君桐同氣連枝,是不是還是避不開君桐?他……他一定要死嗎?”
“嗯。”雲諫並未隱瞞,“他若不死,梧桐就能一直活下去,水火不侵,刀戟不入。”
盡管有心理準備,將夜眸色還是黯然了一瞬。
雲諫剛要說些什麽安慰他,他就忽然笑著拍了拍他師尊的手說:“我確實憐憫他,可若與你相比,你知道我的選擇。”
將夜很清楚,既然有天道相助,他們是有辦法解決同氣連枝的難題的。
此番同來的是洛言,而洛言是這個世界真正的男主,是天道之子,君衡自然告訴了他該如何處理君桐。
似乎他師尊很有勝算,有天道相助,應當是絕無失敗的可能,按理說將夜應當放心的,可他總覺心頭惴惴,難以安寧。
看著萬裡的晴空,看著即將散去的陰霾。
將夜想: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天道與師尊的目標一致,梧桐才是共同的敵人,只要梧桐沒了,師尊就自由了,沒人會再覬覦師尊的涅槃之力。
城樓之上,奉衣等著他們,雲諫緊攥著將夜的手,一同走了進去。
他們登上城樓,遠眺山巒,整個大澤境內的多處神脈轟然坍塌,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無數身披彩羽的翊族神祇逃出那囚禁他們千萬年的神脈牢籠,自由地翱翔九天,盤旋在彩色的晚霞雲層中,引得無數平民駐足賞看,他們望著漫天飛舞的彩羽,匍匐跪下,三拜九叩,直呼神跡,除了極個別的仙門中人,沒人知曉這些神祇曾被人類囚禁了千萬年,隻為從他們身上刮取價值。
遙遙之外,洛言解決完那些事,正禦劍朝此處飛來。
他終從不被任何人認可的廢柴,蛻變成了天道之子,成了修仙界新時代的希望,渾身散發著萬丈光芒。
將夜漆黑的瞳眸中倒映著漫天霞光,他微微一笑,側目看他師尊被五彩的霞光勾勒出的漂亮輪廓,勾著雲諫的胳膊,倚靠在他肩頭。
“師尊,你的族人得以自由了,你也很快就能自由了。”
“嗯。”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吧,反正魔域也沒人用,我們就在那裡一直住下去。”
“好。”
祈願總是美好的,看著晚霞漸落,天呈暮色,城池內的華燈也漸漸亮起。
就算在黑夜中,也並非完全沒有希望,至少有人會為你點一盞燈,為你遞來光明和溫暖,與你相依偎,共同等待黎明。
太陽還會升起,黑夜終將褪色。
第124章 與君長夜
盲眼偏貪看遠道的光
天已暮色, 華燈初上。
蒼梧城內一切井然,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洛言隨奉衣回了城主府, 要做什麽不言而喻,將夜緊張地收緊握著他師尊的手, 剛要跟上,就被雲諫摟抱在懷中。
磁緩的嗓音貼在他耳邊, 柔聲道:“別跟去了, 上次沒逛夠吧, 這次再陪師尊逛逛夜市如何?”
將夜有些別扭:“上次那是不知道這滿城的人都是……”
現在看著那一個個行屍走肉,他哪裡還有心思逛夜市?一想到摩肩接踵的都是一具具死屍,即便憐憫他們,也還是瘮得慌。
雲諫擁著他站在城牆上,朝熱鬧的街道指去。
“他們沒了呼吸, 心臟也不再跳動,身軀都在變得冰涼, 可唯獨屬於活人的執念還在, 還保有著人類該有的意識和情感,哪怕沒了肉身,也依舊是人。”
順著雲諫所指的方向去看,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依舊熱鬧, 沿途的鋪子和各色攤位前都圍滿了人,雜耍噴火的,吹糖人搓絨花的,剛出爐的糕點一揭蒸籠, 帶著香甜霧氣就繚模糊了周圍人的臉,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沸反盈天,直銜穹燈。